孔权摩挲着手中白玉酒杯,似笑非笑地说:“这些话都是与小少爷的真心话吗?”
“自然。”余钦毫不犹豫地点头。
孔权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释放威压。
余钦坦然自若的看着他,半点也没退缩,他说:“想必督主想要这批货,也是打着送去边关的想法吧。”
这话他是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
余钦肯定孔权想买下那批物资,就是送往边关的。
眼下南朝国土范围内,没有任何需要用到大批粮食物资的地方,唯独战事吃紧,若是物资供给不少,大家都得玩完。
“你倒是聪明。”孔权笑了,随即他突然变脸,沉着脸问:“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阻止你把这批东西送去前线?”
“你不会的。”余钦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强烈的直觉,孔权绝对不是敌人。
就是这种直觉,促使他过来见对方。
孔权看了眼余钦,低头抿了口酒,再次感叹道:“你倒是聪明。”
这句话等于表面态度。
孔权起身,朝余钦鞠了一躬,随即站直身,正色道:“余小少爷,既然您是真心为五皇子好,有些事我也不瞒着你了。”
余钦心里一动,听孔权这话,他貌似也是站在沈隋旸这边的人?
虽然知道孔权不是敌人,但当知道对方是友军时,余钦内心依旧十分惊讶。
要知道东厂可是凌驾于各派之上,直属于皇帝。
而孔权更是皇帝身边最受信任的宦官。
宦官能接触到很多其他人接触不到的东西,也是最容易得到上位者信任的一类人。
这等同于打入敌军内部。
余钦之前还想过,若是和东厂对上,该用什么法子摆脱麻烦。
如今得知东厂可能是自己人,怎么不让他感到惊讶。
“方才的举动实属无奈,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不知余小少爷是否真心待五皇子,便使出这个法子试探,余少爷莫怪。”孔权叹了口气,将事情慢慢说给余钦听。
孔权在入宫前,是姜府管家唯一的孙子,因为姜家出事时,被父亲送回老家养病,意外躲过一劫。没想到等他病好,再听到父母消息时,就是天各一方。
杀亲之仇不共戴天,孔权报复的目标十分明确。
——皇帝。
姜大将军戎马半生,比谁都要忧国忧民,怎么可能背叛南朝,这就是莫须有的罪名!
但皇帝连查都没查,直接下令诛杀。
管家孙子这种小啰啰,自然不会引起上面的人花时间找回来诛灭,九岁的孔权就这样逃过一劫。
但他放不下仇恨,一心想要报复。
想靠近皇帝寻仇,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孔权咬咬牙,跑到宫里净身做了太监。
他不知道他一路往上爬,费了多少心血,吃了多少苦。
当孔权终于能站到皇帝面前,开始报复时,年纪不大的沈隋旸找到了他,和他说了个绝妙的复仇办法。
听到沈隋旸的话后,孔权才知道还有种复仇方法,那就是杀人诛心。
想要一个人死太容易了,但让仇人生不如死的去死,或者死不瞑目地去死,才是最高境界。
从那以后,孔权成为沈隋旸埋得最深的暗桩。
要不是沈隋旸不放心,害怕他离开京城后有人会对余钦不利,让孔权暗中保护余钦,或许孔权到现在都不会跟余钦有一点交集。
能独自走到这一步,孔权自然不是一般人。
沈隋旸愿意堵上一切信任余钦,孔权做不到。
所以在知道余钦筹集物质时,一边帮他扫除痕迹,不让其他两派和五皇子不对付的人知道,一边使出这个计策,逼余钦过来,试探他的真心。
好在试探的结果没让孔权失望,如此,他对余钦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孔权“除了试探您以外,我去找殷家主还有另外一层原因。五皇子殿下前段时间传信,让我多备些物资。毕竟这种季节,边关缺粮还能靠打猎糊一段时间,可一旦入冬,那些普通士兵的下场可想而知”
说完这些,孔权无奈道:“不知余小少爷收集这么多物资花了多少银子,我让人准备银票。这本来是我的责任,没想到占了你的便宜。”
余钦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开铺子的事情,沈隋旸也知道,但他对他的态度向来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句话,因此沈隋旸不敢问他,铺子开的怎么样。
收集物资需要大笔钱,虽然这笔钱余钦和丞相说几句就能拿到,但到底不是一笔小数目,沈隋旸不愿意麻烦他。
而孔权是互相利用的合作对象,沈隋旸可以毫不犹豫的下手,压榨他的价值。
这就能说通了。
余钦摇头:“这批物资,是殷老家主为了答谢提升商贩地位的政策,特意和其他商界的人集资筹集的,没有花一分钱。”
“余小少爷真聪明。”孔权第三次说。
任谁也想不到,嘴毒人更毒的东厂督主,一天内会说三次夸别人的话。
余钦但笑不语。
告别孔权后,余钦内心稍定,让身边小厮去殷家传话,随即坐上回去的马车,离开了东厂。
时间转眼来到深秋,天气越发冷了起来。
前线前段时间,连着送回好几次催促粮食和物资的信。
早朝时,皇帝将这事交付给余钦,话里话外都是让他省着点拨款。
自从户部管钱的人变作余钦后,国库收益翻了不少,这让皇帝十分高兴。
在皇帝眼中,国库的钱都是他的,余钦每帮他多赚一两银子,他的财产就多一两。
每当国内有地方需要拨款,皇帝都会感到心疼,他知道不拨款肯定不行,但他又舍不得给太多钱。
这些暗示的话,余钦全都答应了。
如今皇帝话语权还在,就算他想动用户部权限,也得皇帝答应。
而且皇帝虽然抠搜,可拨下来的钱和物资并不是小数目,真正要改善的是运输流程。
这次军资的运输,不能像以往那样,否则经过层层剥削,到将士们手上的,依旧等同于无。
不吃好穿好怎么打得赢仗?
殷老家主已经提前备好物资,但这批物资暂时不能走漏风声,否则皇帝肯定不愿意拨款,而是让他们用殷老家主他们捐赠的物资应急。
既然如此,余钦干脆下达指令,等皇帝拨下来的物资送达前线后,再把那批存留的物资暴露出来,光明正大送出去。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未等他们将第一批物资运送过去,皇帝先出事了。
这两日气温变化大,皇帝身体又不好,余贵妃千叮咛万嘱咐,让伺候的宫人别开窗。
可昨夜皇帝在养心殿睡觉时,不知哪根筋打错了,吵着天气热,让宫人开窗透风。
前有余贵妃为皇帝身体着想的吩咐,后有皇帝下达的命令。
宫人两面为难,不知道听谁的话好。
见他不动,皇帝生气了,亲自起床开窗。
没人敢劝阻皇帝。
这就导致第二天一早,皇帝好不容易好些的身体,再次变差。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忘记定时了qaq对不起!!!我滑跪道歉
第69章 咕咕咕咕
以往皇帝身体也不好, 特别容易生病,可每次都有惊无险。
但这次不同,这次的病来得格外凶。
余钦得知消息, 被传召到皇宫时, 皇帝寝宫内挤满一堆哭哭啼啼的妃嫔,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已经驾崩了。
现实也差不多,皇帝的病看上去确实快驾崩了。
除后妃在场外,余丞相和孔权, 以及所有皇子, 都在此处。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上一抹凝重。
余贵妃坐在床头,一勺勺往皇帝嘴里喂药。
皇帝脸色十分苍白,看上去跟死人差不多。
见到余钦后,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可发出来的声音,只有呼哧呼哧地粗喘气。
怎么这么快就病倒了?
按照剧情来看, 起码还有三个月, 皇帝才会重病缠身。
可看皇帝现在的样子,好像已经命不久矣了。
余钦心里有些疑惑, 下意识看向自己最熟悉的人:“姑姑,这是怎么了。”
余贵妃扫了眼站在旁边故作伤心的如嫔, 脸上浮现一抹忧愁, 她叹了口气说:“昨晚窗户开了一宿, 陛下着凉后就成了这样。”
随后两人聊了两句别的。
喝完药后, 皇帝的脸色缓和不少, 他的嘴巴张张合合, 艰难的说出一句话:“其他人都出去,孔权、余钦、丞相留下。”
二皇子生母丽嫔擦拭眼泪的手一顿,目光隐晦的扫了眼二皇子。
二皇子立马明白,凑到皇帝面前,义正言辞地说:“父皇有什么事,儿臣也能为您分忧。”
如嫔咬牙,狠狠瞪了眼二皇子,然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三皇子和四皇子连忙站出来,凑到皇帝面前,表示自己也能像二皇子一样为父皇分忧。
他们太急功近利,下意识忘了生病时的皇帝内心格外敏感易怒。
“朕还没死!”皇帝激动的瞪大眼睛,说完这话,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行了,没看到陛下都快被你们气死了吗?”余贵妃亲飘飘的扫了眼如嫔和丽嫔,随后看向三位皇子:“三位殿下还是先随本宫出去吧,若是陛下有需要几位皇子的地方,本宫自然会让人通知。”
二皇子牙齿都快咬碎了,就是因为不放心余贵妃,怕她隔绝皇帝,不让人跟他接触,所以才会使用这种讨人厌的手段。
这些是皇帝的家务事,余钦和几位大臣全朝都低着头不说话,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余贵妃朝余钦和余丞相他们点点头,带着一群宫妃皇子离开。
等人都离开后,皇帝挣扎着咳嗽起来,气息不顺,断断续续说着话。
他说的那些话,减缩一下起来就是,让他们三个暂时管理朝政,依旧绝口不提立太子的事。
但皇帝放着现成的几位皇子不用,反而让他们三个中立党和五皇子党代理朝政,也能从一个侧面反映他的态度。
若是皇帝必须从皇子中选一个出来,那个人肯定是五皇子沈隋旸。
可现实真的如此吗?
若是皇帝这次真病死那还好,要是他没病死,沈隋旸一定会被眼红的人盯上,根本过不了一天安生日子。
余钦和孔权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警惕。
如今五皇子不在京城,那些眼红的人不能拿它如何,但暂管朝政的这三个人,自然成为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机遇和危险并存,只看他们能不能防备那些眼红的人使绊子。
心里转过不知多少个弯,三人面上一副认真的样子,对皇帝保证道:“陛下放心,臣等一定做好您交代的事。”
皇帝这才放心,粗喘了一阵后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余丞相出去后看了眼等待在外的宫妃皇子们,当他的目光接触到二皇子的神情后,忍不住苦笑道:“天要变了。”
天确实要变了,且不提京城内的变故,驻守边关的沈隋旸那边也出了不小的麻烦。
军帐内一片肃杀之意,一群将领神情复杂的站在沈隋旸周边,目光死死盯着被扣押进来的男人。
沈隋旸背对着他们,站在烛火前,用布细细擦拭剑身。
被扣押进来的男人从进来到现在,一直保持着一言不发的模样。
“我没想到,背叛者居然是你。”沈隋旸突然转身,感叹般说道:“藏得可真深。”
要不是这段时间埋伏蛮族军队时,次次蛮族都能把握时机顺利逃走,否则根本不会引起沈隋旸的怀疑,更别说知道他身边有蛮族收买的细作。
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沈隋旸在怀疑有细作后,就使了个小手段,让内奸将假的消息传到蛮族那边,然后临时改变策略,果然将蛮族联军大面积击溃。
被扣押的男人突然挣扎起来,恶狠狠的抬头,盯着沈隋旸说:“既然五皇子都发现了,那就任君处置。”
看到男人的那张脸就能明白众人气愤的原因。
此人的相貌和第一天来边关,就因五皇子和其他士兵起争执的护卫一模一样,但细看就会发现,他的那张脸有些生硬,就连气愤的表情也有些诡异。
沈隋旸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他不像身边其他将士那样或是气愤、或是紧张营地安全,而是轻描淡写地笑着说:“我怎么会处置你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错愕的看向沈隋旸,吴将军甚至惊到脱口而出:“五皇子,千万不能放过他啊!”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看神情,都是这么想的。
然后,他们就听到沈隋旸的下一句话。
“毕竟你还有更重要的作用,能不能把蛮族一网打尽,还得看你管不管用。”说着,沈隋旸将剑尖抵在男人脸旁,下手快准狠,轻轻划过他的脸侧。
薄若蝉翼的假面轻飘飘落了下来。
将领们惊讶到无以复加,连话都说不出来。
男人瞪大双眼,带着异域相貌的脸上满是错愕。
他不敢相信,让他引以为傲的易容之术,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沈隋旸发现了!
沈隋旸:“带下去,这可是蛮王最宠爱的小儿子,更是未来的蛮族太子,可得好好看着。”
沈隋旸像是不知道这话会激起多少风浪一样,嫌弃的继续拿布擦起宝剑。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温情。
快了。
很快战事就能结束了。
听京城传来的消息,他的仇很快就能报完,到时候,他终于可以光明真大的将自己的心意,一点点刨析给小少爷看。
沈隋旸抑制不住,发出一声隐忍的低叹。
整整四个月,他都没有见过小少爷,虽然有书信,但不仅不能减缓他的思念,反而助长了他想见小少爷的心思。
他真的想余钦了,甚至想丢下一切,现在就回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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