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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悖论[无限]——金角小虞

时间:2022-05-08 09:03:02  作者:金角小虞
  元祁点头如捣蒜:“我不哭。”
  两人弯着腰通过走廊,走廊护栏是实心瓷砖,可以把人遮住,可怕的是医院的走廊太长了,围绕着天井呈一个“井”字,一眼就望到了头,但凡有人出现在同一条走廊上,根本无所遁形。
  还好没有遇到人,两人有惊无险地到了妇科五诊室,蔚迟把门反锁,开始翻箱倒柜地在他妈办公桌里翻,翻半天没翻出什么端倪,倒是翻出几封徐叔写给他妈的情书。元祁也在跟着他翻,边翻边问:“我们到底在找什么啊?”
  其实蔚迟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只是觉得这全医院的医护人员都出了问题,那总归是有什么原因吧。或许是什么病毒泄露?或许是疫苗变异?不过……周迎春是妇科的,好像确实跟这些事情的关联不深,大概是找不出什么秘密资料的……
  元祁背了个背包,蔚迟就让他去拿里间小休息室的柜子里的东西,吃的喝的都带上。以前蔚迟放假的时候会到医院来写作业,知道那里放了不少零食。
  拿完以后两人又返回安全通道,刚进去蔚迟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元祁赶快了扶他,一碰到他的手臂,立即感觉这人抖得厉害,着急道:“你怎么了呀?”
  蔚迟摇摇头,缓了一会儿,还是趴到一边的垃圾桶上去吐。
  他刚刚没忍住,微微直起身朝天井下面看了一眼。
  他的瞬时记忆很快,把场面看了个清楚——
  一地的死人,因为尸体被各种踩踏拖拽,好些都不成人形。医护人员都集中在一楼,一个医生配一个护士,两两成组,四组成一队,每队配着一个推手推车的护工,手推车上放着一个铁盆,就是员工食堂装大锅菜的那种盆。手术刀锋利小巧,医生们各个技艺精湛,在尸体胸口轻描淡写一捣鼓,身后的小护士就蹲下去把尸体的心掏出来,往铁盆里一丢——
  一楼大厅正中挂着一个白面大钟,时间指向三点。
  蔚迟吐完了,扶着墙爬起来,竭力压制着身体的颤抖,眼角都红了:“走,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两人顺着安全楼梯跑到一楼,这儿有一扇小门,平时供清洁工出入。小门开着一条缝,明媚的春光从那道缝中涌入,元祁高兴地要起飞,朝那门就冲过去,被蔚迟拎着后颈拽回来:“等着!”
  元祁一脸委屈:“怎么了呀?”
  蔚迟道:“你刚刚没看见?”
  元祁:“看见什么?”
  蔚迟:“冲出去的人是什么下场?”
  元祁摇头:“我刚刚在二楼药房拿药。”
  蔚迟拿旁边的扫把将门顶开,眯起眼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门外的景致纤毫毕现,绿叶、繁花、融融春日,枝头还有一只喜鹊,但一切都诡异地静默着,像一帧电影像素的照片。
  他想了想,把扫把扔出了门。
  扫把落地,发出“啪”的一声,好像没有任何不对,重力、阻力、声音的传播,都没有任何问题。
  元祁有点不耐烦:“你干什么呀?我们小心点,从这儿不就能出去了吗?”
  蔚迟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绿绿圆圆,是一只小乌龟,周迎春养的,是他刚刚在周迎春办公室的窗台上拿的,叫蔚小猪。因为蔚迟小时候的小名就叫蔚小猪,青春期一到,就不让他妈叫了,他妈就买了这只乌龟,美其名曰缅怀蔚迟像小天使一样的时光。
  元祁看蔚迟脸色不对,犹犹豫豫问道:“迟哥,怎么了?”
  蔚迟忽然把小乌龟往门外一丢。
  然后元祁就看到了异常惊悚的一幕,只见那小东西呈一个非常普通的抛物线向外飞去,却在半空中爆成了一团血雾。如果蔚迟刚刚没有拉住他的话,现在那团血雾就是他了,当然,是他的话场面想必要更壮观一点。
  见状,蔚迟心下一叹,果然是这样。
  他疲惫地说:“这里出不去。”
  元祁:“我看出来了。”
  蔚迟说:“一楼大厅也出不去。我看到有个人想从大门出去,也这么死了。”
  元祁悚然一惊:“人?”
  蔚迟道:“嗯,肠子爆得满天都是。”
  “迟哥……”元祁一张小脸都吓白了,又哭起来,“呜呜呜呜我只是来帮我女朋友拿个药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我怎么这么惨啊马克思爷爷救救我啊呜呜呜……”
  一楼出事的时候元祁正在二楼拿药,还带着耳机打王者,等被人把手机都撞掉了才晓得出了事,一抬眼所有人都在乱窜。坐他旁边等着拿药的姑娘被一个不到一米六的小护士提着脚腕拖着走,他正准备上去见义勇为,先出手的是姑娘的男朋友,一米八几的胖墩,一拳捶过去,手腕却被那小护士抓住,噼里啪啦捏了个粉碎性骨折。
  元祁终于晓得害怕,跟着人流拔腿就跑,躲进安全通道,听见一楼阵仗颇大,就往楼上跑,在四楼遇到了蔚迟。他觉得事情很奇怪,但没想到真的死了人。
  哭了半天,蔚迟却还没骂他,元祁吸吸鼻子看过去,只见他迟哥面无表情地盯着门,清俊的侧脸冷漠酷帅,他羡慕道:“迟哥,你好淡定啊,真厉害。”
  “淡定个屁。”他迟哥说,“我小腿都吓抽筋了。”说完一屁股坐在楼梯上,往后一瘫,“我看这回是完蛋了。”
  元祁:“……”
  过了一会儿,元祁看到蔚迟一张纸递到他鼻子面前,接过来擤了擤鼻涕,又说:“谢谢。”
  “……”蔚迟说,“你不嫌鼻子疼吗?”
  他递过去的是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手写纸,又不是卫生纸。
  元祁:“我以为这叫事急从权……那不然你给我纸干什么?”
  蔚迟说:“让你写遗书啊。”
  元祁眼看着又要哭:“我不想写遗书!”
  蔚迟:“等我们完蛋了,万一救援队还能找到你的遗书,你也多少算留下点东西嘛……不然给你女朋友写一封?”
  元祁想了想,也不是不行,虽然他还没做好去死的准备,但写一封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等获救了还可以给女朋友看,反正她最近正在闹分手,这一回自己要是能大难不死,出去以后把信往她手里一拍道小爷临死之际满脑子都是你!可不给她感动得以身相许了吗?
  遂又向蔚迟要了一张纸,落笔,边写还要边念:“丹丹啊,我现在在市二医院,虽然我是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但好像真的撞鬼了,好害怕,但是一想到你,我好像就有了无比的勇气……”
  写了一会儿,发现蔚迟懒洋洋瘫在那儿没动静,就抽空问了一句:“迟哥,你不写吗?”
  “没人收。”蔚迟说。
  元祁:“啊……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叔叔阿姨……”
  蔚迟:“他俩都好着呢。”
  元祁:“那你说没人收?”
  蔚迟:“他俩离婚二十年,我爸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没必要去给他老人家添堵……我妈就在这医院当医生,多半现在也不是人了。唉……算了吧。我们娘俩凉在一起,下辈子指不定还有缘分。”
  他手里还拿着那个笔记本,也是从他妈办公室顺出来的,好像是他妈的记事本,从前往后写的工作事宜,从后往前写的生活事宜,生活事宜最后一条写的是“周末和崽子去看桃花”,一个箭头打到上面隔几行的一条“干洗店取裙子”,旁边还画了个丑丑的爱心。
  那条裙子是蔚迟送去洗的,一条正红色的连衣裙,蕾丝花边非常漂亮。蔚迟想起他妈昨天跟他说周末陪她去赏花,态度可有可无,没想到就是嘴硬,还是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和儿子去看桃花。
  元祁又问:“那你没有喜欢的人啊?”
  蔚迟说:“没有。”
  “好惨。”元祁看了他一眼,“母单?”
  蔚迟没听懂:“什么?”
  元祁:“母胎单身。就是从娘胎里出来就没谈过恋爱。”
  蔚迟想了几秒,点点头:“是啊。”
  元祁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迟哥,你玩我?长你这样还能没有青春的?”
  蔚迟捶了他一下:“谁说青春就要谈恋爱?”
  元祁说:“那你青春干啥去了?”
  蔚迟:“学习啊。”
  元祁气口一窒,竟无言以对,好半晌才接着问:“那不学习的时候呢?”
  说到这儿蔚迟气就不打一处来:“找人。”
  元祁还要再说,被蔚迟一把捂住了嘴。他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放得很轻,已经离他们很近了。
 
 
第3章 市二院3
  扫把已经扔出去了,蔚迟和元祁拿着簸箕和拖把站在墙角严阵以待。过了不到半分钟,一个人走到底层,往门外看。
  元祁抖抖抖了好一阵,被这人一吓,一拖把就砸在那人后脑勺上。
  那人大喊一声“卧槽”,回头抓住拖把,目眦欲裂,似凶神恶煞似窝囊怂逼,元祁吓得一撒手往蔚迟背后躲,蔚迟用簸箕架住那人挥来的拖把,道:“兄弟,对不住,是人的话就有话好说!”
  那人还真停下了动作,还有两个跟着下来的一男一女也停了。
  几人互作介绍,最先下来那男人叫林富国,是个货车司机,来看腰间盘的,从三楼下来。一男一女是一对,男的叫张宇凡,女的叫李夏,大学生,来做B超,从四楼妇科下来。他们也是在楼梯间撞见的,都想来看看这里能不能出去。
  蔚迟跟几人说了FILA男和小乌龟的事,遗憾道这门出不去。
  林富国是个暴躁易怒的中年人,不信邪,嚷着要往外走,走到门边回头一看,见几人都站在原地,没人拦他,又怂了,骂骂咧咧退回来,骂他们胆小鬼。
  年轻人们都没理他,蔚迟又和他们对了对时间,他们的设备都无一例外地停在了一点四十九分。张宇凡问蔚迟:“那现在怎么办?”
  他的语气相当不客气,蔚迟看了他一眼:“我哪儿知道?”
  张宇凡:“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蔚迟:“不知道。”
  张宇凡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刚刚说你妈在这里上班?”
  蔚迟:“是啊。”
  张宇凡:“那去找找她?”
  蔚迟:“她大概已经变成那种东西了……”
  张宇凡:“那没准虎毒不食子嘛。”
  蔚迟:“那万一就食了呢?我找谁说理去?”
  李夏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先休息一下吧。”
  确实是又累又怕,这会儿安静下来浑身都累得像跑了三千米,几个人没再说话,都往地上一坐,蔚迟元祁、张宇凡李夏、林富国自己,分别占了三个角。
  元祁把书包抱在胸前,安静了三五分钟,忽然想起包里不是装了好些零食嘛?他看了看蔚迟疲惫的侧脸,伸手拉拉链:“诶迟哥,趁这会儿闲,要不我们先……”
  蔚迟一下子按住了他拉拉链的手,微不可查地摇摇头,接道:“你累了就先睡一会儿,我可不敢睡。”
  元祁余光感觉到另外三个人都在看这边,灵机一动从书包外层掏出一瓶风油精,说:“我说先擦点风油精,这个天气开始有蚊子了,天晓得被咬了会不会传染恐怖病毒。”
  张宇凡:“什么恐怖病毒?”
  元祁:“我随便说的,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林富国忽然插嘴,要不然元祁还以为他睡着了:“这医院到底是怎么回事?”语气非常不善,是在兴师问罪。
  蔚迟反映了一会儿才发现林富国是在问他,挑挑眉:“我不知道。”
  林富国:“你妈是这儿的医生你不知道?!”
  蔚迟摊摊手:“我真不知道。”
  “你!”林富国跳起来,脸红脖子粗的。他是跑长途的,风吹日晒,皮肤又黑又糙,脸上沟壑纵横,双眼暴突,挺不好惹的长相。但蔚迟不避不让地和他对视,眼神非常平静,过了好一会儿,林富国朝旁边啐一口痰,骂了一声“操”,就又坐了回去。
  很久没人说话,午后三点多,日光浓郁,本来就是最易睡觉的时候,连蔚迟都开始打瞌睡,结果被元祁撞在肩膀上的脑袋磕醒了。他忽然坐直身体:“不对!”
  李夏和张宇凡也瞬间清醒过来,李夏问:“什么不对?”
  蔚迟站起来,把元祁也拉起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李夏和张宇凡跟着站起来,林富国却一脸不耐烦地坐起来:“干什么干什么?”
  蔚迟看看那邋遢大叔,虽然人不讨喜,但好歹是个人,就解释了一句:“我记得三点半医院大厅要做一次清洁,清洁工可能就是从这个门进来。”
  林富国:“进来就进来呗!现在医院里到处都是那些医生护士,你往哪儿跑?被他们逮住才是一个死!”
  这次李夏和张宇凡也停下来看着蔚迟,显然也有些犹豫。
  蔚迟才懒得管他们,反正他也不一定对,自求多福罢了。他只是忽然想起刚刚从天井看下去的那一眼,推手推车装心脏的那几个护工也不是医生护士,谁知道清洁工会变成什么?再者说,他们现在呆的这个地方着实也不太对,虽然似乎很偏,没有医生护士会来,但门又不能出,可以说是一条绝路,万一出现什么变故,跑都没处跑。
  蔚迟带着元祁就往上走,林富国忽然拉住了他的腿,蔚迟皱着眉回头,问:“干嘛?”
  林富国恶狠狠地说:“你不能走!你肯定知道些什么!你不能走!”
  蔚迟简直服了,这都是什么事?他把腿往外拔了拔,拔不出来,一个头两个大:“你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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