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绍和巫烨良离他们很远,帮不上忙,而面前这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人和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显然也没什么用。
如果真的要救庞飞池,只能是自己……
迩弥闭上眼睛,跳入水中。
他不敢赌,他不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如果庞飞池死了最后真的把责任归道自己,这后果他承担不起。
救庞飞池和后者的风险一对比,显然有脑子的都会选前者。
路悯看着他跳下去,挑了下眉,对身后的解梨说:“你去这个竹筏上帮忙撑着,别被浪吹翻了。”
解梨看着他,忽然开口:“为什么要救他?”
路悯想都不想答道:“名如其人,我悲悯天人。”
解梨:“……”这人怎么满嘴跑火车?
她并不容易被糊弄:“想救人的话,你水性很好,为什么不自己救他?”
还费这么大的力气说服对方救人。
路悯终于舍得给她一个眼神了:“我不想救他,只是因为不想食言而已。”
答应了那人,要是做不到,未免太丢人。
要不是因为这个,他才不管对方是死是活。
如果庞飞池被他救起来,那就是他的功劳,系统脑子不好的话,万一给迩弥判个有罪有惨了。
但如果救人的是迩弥,他算是劝说有功,迩弥算是救人有功,两人无论怎样都不可能被判定有罪。
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路悯抓了把头发:“少说多做,快过去吧。”
解梨终于没再多言,跳了过去。
一张小竹筏的承重大概是三个成年人,一个庞飞池一个迩弥绰绰有余,即便多一个解梨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意外。
路悯安顿好小姑娘后,转身驶着小竹筏朝岸边划去。
解梨观察能力很强,在出海前,他就给这些竹筏都加固过了,或许从那会儿就看出自己很擅长于这种活动。
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擅长,有限的记忆让他只能凭借着本能去做事。
比如不吃海鲜,比如……对那个人完全信任。
他叹了口气,上岸拿起鱼叉朝着雨林走去。
酋长让他们下海捕鱼是因为对于四面环海的荒岛来说,海鲜是最容易得到的食材,但如果有能力,雨林中的蛋白质自然更好。
……
“咳、咳咳咳——”庞飞池刚爬上竹筏就大口大口吐着海水。
迩弥糊了一把脸,把头发撩上去:“没事儿吧?”
庞飞池双眼被海水泅得通红,闻言抬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没说话。
迩弥暗暗“操”了一声。
果然,在刚才那个时间选择救援真是吃力不讨好。
如果一开始他就下水去救人,庞飞池一定会感谢他。
但在经历了犹豫后才不情不愿去救人……
“那人呢?”庞飞池哑声开口,问得确实解梨。
迩弥闭紧了嘴巴,收回准备脱口而出瞎编的解释。
就这样吧,反正在这个地方,谁也不会相信谁。
“上岸了。”解梨实话实说,“我跟你们一起。”
迩弥:“他嫌你累赘,所以扔给我们了?”
解梨冷冷扫他一眼,忽然起身,对着水面狠狠用鱼叉戳了下去。
水面下激烈的动静让竹筏摇摆片刻,等鱼叉被拿上来,最尖端正是一条被直接贯穿的鱼。
解梨把它扔到桶里:“干不干活?”
迩弥:“……干。”
早上的出海只有两个小时,酋长说在这两个小时中,是这些小鱼最活跃的时候。
再往后可能会有大鱼活动,那会比较危险,众人不敢贸然冒险,在两小时内尽量搞定完一切,赶着竹筏回到了岸上。
“你们怎么样?”瞿绍看到这三个人,拎着两桶东西赶过来。
“一般,一桶鱼,还有半桶杂七杂八的海鲜。”庞飞池叹了口气,“工具太简陋了,操作不方便。”
“我们也就一般。”瞿绍把两桶海鲜放在岸上,“不过看这些,交出去七成,剩下三成也够我们吃一顿了。”
迩弥点头。
巫烨良从后面慢悠悠走上来,看都没看地上的桶,扫视一圈,直接问道:“那个路悯呢?”
“不知道,那家伙神神秘秘的。”迩弥现在一想到那人就烦,闻言语气也不是很好,“鬼知道是不是又被引导者抓走了。”
“那个祭司?”瞿绍问,“他俩有什么关系?”
“啊,你昨晚跑得早睡得早,没看到那家伙一夜未归。”庞飞池给他解释,“巫老说,他是被引导者带走了。”
“我操!”瞿绍震惊了,“引导者这是什么意思?”
“看上他什么了?”庞飞池见怪不怪,“之前几个副本又不是没看出来,每一个引导者都有自己的目的,这位黑衣祭司肯定也是需要路悯干什么吧。”
“话是这么说……”瞿绍语气迟疑,“但他俩要是真的有别的什么关系,万一为达到目的联手害我们怎么办?”
“想太多了,被引导者盯上,对于那人本人来说,还不知道是好是坏。”这次说话的是巫烨良,他语气沉稳,“而且,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瞿绍一噎:“你什么意思?”
巫烨良语气很不耐烦:“没发现自从路悯被祭司盯上,祭司就几乎没管过我们吗?”
众人一愣,回味过后发现,好像还真是这样。
引导者现在只对路悯一个人感兴趣。
“所以这可不可以理解为……”迩弥不确定道,“引导者——也就是那个祭司,不可能是审判官?”
审判官为了正确决策,需要时刻观察他们在他们身边,而不是像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天到晚见不到人,这还怎么裁决?
巫烨良没说话,虽然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五人面面相觑,心知肚明,不约而同认可了这个猜想。
只有解梨皱了皱眉。
她当时从荆棘丛中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经历了一次“善恶”抉择了。
是选择自己受伤拯救小鸟,还是选择把小鸟扔出去试探出去的路。
因为知道这个副本的背景目的,她果断选择了1。
如果祭司和审判官之间没关系,那么把她带到荆棘丛中的是谁?
她脑海中冒出了一个人名——路悯。
这个念头一出,解梨整个人跟被敲醒一样。
对啊!
审判官无处不在,那什么比队友更能和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一起呢?!
假设成立的话,路悯身上处处不对劲,包括和引导者别样的关系就都解释通了!
解梨勾了勾唇角,把这个猜测放在了心里。
暂时不能说。
时间还很长,先观察一下找到证据,确定下来才能透露出去。
而且现在还不知道剩下这四个人的立场,很难保证大家的想法目的一致。
还有……
怨毒从解梨的眼中一闪而过,扫过了瞿绍。
十米外的视线盲区。
时城把所有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心情颇好地扬了扬眉,头也不转对身后的人道:“还算顺利。”
路悯上前一步,胳膊搭上他的肩膀:“祭司,你真的玩得一手好套路。”
刚刚从雨林捉到一只鹿,他就被这位黑袍祭司撞了个正着,连人带鹿被强行带走,躲在这里看了一出好戏。
从五人上岸到现在的对话,他的表情逐渐由空白到惊讶,再到赞赏。
合着这人从一开始就设计的明明白白,如何摆脱自己的身份嫌疑,如何把这个身份嫁祸旁人……竟是连自己都算计进去了。
因为早就有所猜测,路悯对这个已知的身份并不惊讶,他只是有些微妙的不爽:“合着之前都是套路我算计我呢?”
时城偏过头,忽然笑了一声:“不可以吗?又对你没坏处,他们就算举报错人也不会误伤你,你还能得到我给的好处,有什么抱怨的?”
路悯:“……”
没什么抱怨的,但他就是不爽。
于是干脆轻嗤一声:“那你继续套路,我不需要这点好处。”
说着,就拖着自己刚猎来的鹿准备往外走。
却被时城拉住了手腕。
“等等。”
路悯傲然看他一眼。
时城心中好笑,语气勉强端着:“看完再出去。”
路悯一副被这个理由劝说成功的样子,表情很为难地点点头,“不情不愿”继续站回他身边。
时城嘴角微抽,往旁边站了一步。
路悯:“……嫌弃我?!”
时城想给他一拳,指着面前窄小的缝隙:“我让你看戏,你站我后面是打算看我后脑勺?”
路悯:“……哦。”
哦个屁!
这人怎么不管什么时候什么状态都这么欠揍?
时城眼不见为净,转了过去。
外面的那些人刚碰到酋长。
瞿绍一见到对方,就认认真真把他们所有的东西分成了三七份,把“七”交递过去。
酋长让人收下,却没有放他们走。
看着随着对方一个手势,四周越来越多的原住民,巫烨良脸色肃穆。
“果然。”
瞿绍:“什么?”
巫烨良:“我一开始就猜,对方可能不会和表面那样这么善解人意。”
瞿绍一震:“你是说他们要的不止7成?”
“何止。”解梨鄙夷看他一眼,“这架势,估计……”
话没说话,众人就听到重物倒地伴随着骂娘声响在耳边。
他们连忙看去,发现是拿着桶的庞飞池被四个原住民用鱼叉摁在了地上。
“松开我!”
庞飞池直接一脚踹飞了一个人,起身就准备反抗。
但他只有一个人,面对一群人,丝毫没有胜算。
“别动!”很快,随着一根戳进肩膀的短木,庞飞池一声惨叫后再次被控制。
酋长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面目,嚣张地大笑两声,指了指他们周围散落的桶:“走。”
“咚咚——”
原住民们跺了跺地板,打算冲上去抢。
“唉!你们要不要脸?!”迩弥想拦他们,却被巫烨良拽住。
“不要冲动,”老人说,“他们想要,就让他们拿。”
“系统永远偏向‘自己人’,你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是给系统机会搞死你。”
迩弥:“那我们吃什么?活生生饿死吗?!”
“地上不还剩一点?”解梨指了指地上掉落的几只虾米和不少半截身子的鱼,“饿不死。”
瞿绍嘴唇颤抖:“不会……这一年,都这么活着吧?”
“总会想到办法的。”巫烨良蹲下,毫不嫌弃地捡起半截鱼,擦去沙子揣进兜,“这才第一天,慢慢来,总会找到方法吃上好的。”
“……”
岸边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死寂,似乎每个人的身上都笼罩着一层或多或少的绝望。
路悯一直看着巫烨良:“那老将军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
“解梨也还可以。”时城补充,“另外三个就不怎么样了。”
“是啊,但是有另外两个震着,应该做不出什么太过的事情。”路悯说,“我再去看着他们,你想我帮的忙不算难。”
“是吗?”时城意味深长道,“未必啊。”
系统不会这么好心放过他们,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这些所谓的“念”都是人在既定情况下,或遇到某种极端事情产生的。
如果这座岛一成不变,那么这副本将毫无意义。
从刚刚的情况来看,时城更倾向于自己的猜测。
这座岛上所有npc的行为和岛的设定,都是压着他们人所能承受的精神心理边界来改变的。
这一次抢夺食物让他们没饭吃只是试探,但下一次呢?
时城看了眼巫烨良,又瞧了瞧解梨。
这两人能撑到什么时候,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这个副本的走向,以及他审判时候的抉择和结果。
“时城。”
某人忽然唤了他一声。
时城正在想事情,闻言随口道:“说。”
路悯:“他们刚刚,好像没有在意我去哪里了。”
时城垂眸:“那你就努力当个透明人,为我做事。”
傅遇安是一个“外来者”,就像之前比喻的那样,“偷渡”过来的人,只要不闹出太大的动静是不会被发现的。
从进到这个副本开始,他就一直在明里暗里减少这人和NPC之间的接触,得出的结论果然不出所料。
对于“傅遇安”这串数据来说,只要不展现在明面上,就会很难被注意到,或者说会被NPC及系统不经意间忽视。
在这个层面,傅遇安才是最安全的人。
但同时,也是最危险的人。
不被发现是绝对的安全,一旦暴露,就是直接绞杀,毫无回转的余地。
这也是为什么时城到现在都不把“路悯”这串数据收回金属纽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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