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东方不败而言,昔日所有的琴棋书画都如今都比不上做自己喜欢的衣裳绣自己爱看的花来的放松心神。
这一件就是出关后第二天做的。
同样也是东方不败亲手所做衣裳里唯一一件怀着莫名的心思塞进衣柜里的男装。
东方不败看着顾客慈手臂上搭着的外袍,对顾客慈不偏不倚选中这件心下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言语的复杂,沉默了一下,东方不败迎上顾客慈疑问的眼神,忽然问:“你让本座穿这件?”
“这件怎么了?”顾客慈仗着自己个头高,抖着外袍展开看了两眼,颇有些莫名其妙,“虽说深紫色不好穿,但夫君肤色衬得起所有颜色,我刚看了,满衣柜的衣裳就这件最适合夫君,其他的都太沉太素净,看着寡淡。”
说素净寡淡倒也不至于,只不过日月神教到底是武林教派,东方不败闭关前又一直不太在意衣着,只大气整洁方便动作便可。
所以黑木崖上的绣娘都是按照东方不败以前的穿衣风格准备的新衣,做工样式大方得体,布料细腻难得且针脚细密,随便一件拿去寻常成衣店里都是能当做镇店展示的衣裳。
唯一的毛病大概就是东方不败穿得,却并没有那么喜欢。
对这件深紫色外袍明明很喜欢的东方不败却冷哼一声:“轻浮又花哨,你怎地喜欢的都是这种衣裳?”
顾客慈是什么人,若说刚才或许是真的没反应过来,此时他就站在东方不败面前,怎么可能没发现东方不败看着他手里外袍时一亮的眼神,当即笑道:“那夫君就当是宠宠我,穿上让我瞧瞧?”
东方不败被顾客慈这么一说,本来要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过去背对着顾客慈,双臂微微张开侧头道:“愣着做什么?”
顾客慈努力抿去唇角的笑意,将外袍披在东方不败的肩膀上,其实他也并没有怎么伺候东方不败。
毕竟要论伺候人,顾客慈肯定是比不上大侍女含春周到。但是东方不败愿意配合顾客慈的动作这一点就已经是越过其他的侍女小厮了。
说是伺候,倒不如说是……
东方不败从袖子里伸出胳膊的动作一顿。
倒不如说是夫妻之间的……
东方不败抬手捋着衣袍上的褶皱,神色有些复杂。
顾客慈绕到东方不败身前伸出手想要替东方不败整理衣襟,却被东方不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避开动作。
东方不败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但是当个头比他还要高出一双眉眼的顾客慈站在他身前的时候,他竟然感觉到一种陌生的压迫感,那种压迫感不是煞气与气势,而是一种微妙的燥热感——
带着顾客慈身上特有的气味,距离越近越是往东方不败的面庞上缠绵拂动。
这人身上的味道怎地也同这人一样轻浮又不着调!
东方不败绝不承认这是顾客慈个头带来的些许不适,颇有些恼羞成怒地在心下数落顾客慈,三两下将衣襟整理好:“行了,别瞎折腾,本座今日有事。”
“夫君就算是有再急的事,也该将头发打理好再出门。”顾客慈侧身露出身后的梳妆台,“夫君先过来坐下?”
东方不败看到那梳妆台就想起顾客慈刚来那日穿着的鹅黄色裙装,那件不合身的衣裳将顾客慈身上健硕的胸肌和形状分明的腹肌都展现在外面,几乎将初见那场景的东方不败辣到眼睛疼。
可此时的东方不败却站在原地半天没有挪动脚步。
因为他忽然发现,比起那件鹅黄色的裙装,深深烙印在他脑海记忆里的,不是当日顾客慈的滑稽扮相。而是那形状饱满的胸肌与印在其上的白色手印。
来自他东方不败说的,印在顾客慈身上的……印记。
已经过去这么久,按照顾客慈那古怪的体质,手印想必早已经消散不见了罢……
东方不败心烦意乱地想着,脚下却不由自主地遵循自己的心意坐在梳妆台前。
顾客慈也不出声惊扰此时明显在出神的东方不败,拿着玉梳细细梳理着东方不败鸦青色的长发,落在手中的发丝不似一般男人的粗糙硬气,反而如同最上乘的墨色蚕丝,每一寸都流转着清冷的月光,触感滑腻如万金不换的绸缎。
他没有为东方不败戴冠,而是用发带束了发髻又簪了根白玉发簪,临近发尾还有一掌的地方打了个结用白玉环扣住,发丝自然下垂。
待到东方不败回过神看向铜镜里的自己时当即一愣,铜镜中的他眉眼温和,发丝如墨,从发髻玉簪到衣着就像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公子,浑身上下散发着精致与华贵。
东方不败出身平常人家又自幼父母双亡在神教讨生活,他身上的精致气并非先天而来。
而是练了葵花宝典之后潜移默化带来的改变。那原本被他极力隐藏的阴柔之气,被顾客慈这么一搅和,反倒是更偏贵气。
待到那丝眉眼间的讶然褪去,东方不败的神情再度回到平日里的冷峻傲然,这让他身周平添冷意英气,竟比起往常一身神色袍子玉冠束发更显得高不可攀起来。
东方不败不太明白,这人明显审美还是能正常的,前不久怎地就将自己糟践成那副模样,不由开口:“你……”
“夫君今日可是要去前堂议事?”
顾客慈知道东方不败想问什么,但是他能怎么回答?说他故意膈应东方不败吗?索性随意扯了个话题来分散注意力。
“不是。”东方不败眼中划过一丝森寒,也不知是存着什么心思,竟真的回答了顾客慈的问题,“要去一趟后院。”
顾客慈轻轻梳着东方不败发尾的动作顿住。
后院?住着那七个小妾的后院?
开启护食模式的顾客慈将手中的玉梳放下,俯身靠近东方不败,目光灼灼问道:“夫君方才可是承认了我夫君的正室夫人?”
“呃……”有不祥预感的东方不败现在其实不想承认。但是当初当众放话的是他,现在想要隐藏顾客慈能缓解他走火入魔痛苦特殊性的也是他,只得从口中吐出一个字应承下来,“嗯。”
顾客慈直起身子,脸上还挂着笑,只是那笑平白多了几分战意:“那我这位正室夫人,怎么能没有见过几位妹妹呢?”
“夫君且等我半个时辰,我去换身衣裳。”
第17章 退休的第17天
顾客慈的速度倒是不慢,不到半个时辰便从屋子里出来了。
东方不败的视线十分谨慎地先从顾客慈的衣摆往上看,见顾客慈穿的是男装并且着装整齐正常这才松了口气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男人。
只见平日里将头发随意一扎了事浑身上下写着散漫二字的顾客慈此时将头发也用白玉簪子束起,余下的发丝披散在身后却并没有像东方不败那样用玉环扣住发尾,而是散落在肩头。
那张轮廓分明如精雕细琢面孔绝不会被人看出半分漂亮阴柔,额前微微散下来的碎发刘海更为男人平添了一份独有的慵懒意味。不论是谁见了都免不了感叹一句顾客慈的好颜色。
只不过……
东方不败看了眼外面初春的天,问只穿了里衣内衫就出来的顾客慈:“外袍呢?”
顾客慈眼巴巴地看向东方不败,颇有些可怜兮兮的意味:“没有找到合适的。”
东方不败:“……”
含春在他身边伺候了十多年,心思玲珑细腻,在顾客慈搬进主院之后含春不可能犯下缺了顾客慈的合身衣裳这种错误。
“别人家的夫人都是穿正红,我衣柜里一件红的都没有。”顾客慈的眼角眉尾都耷拉下来,“先不说夫君都没有明媒正娶,风光大办,如今要去见夫君后院的妹妹们,我却连一件能穿出去的衣裳都没有……”
“扑通”一声,是树杈子上努力听壁角看戏的雪貂被顾客慈这幅模样惊得后爪子一滑掉进花丛的声音。
东方不败几乎能听到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音,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入戏十分的顾客慈:“想要正红?夫人自去穿件浅色的,本座给你染一件如何?”
顾客慈脸上的表情没有因为东方不败明显有些不耐的语气而显露出丝毫变化,笑吟吟道:“别人的血太臭,我嫌弃得很,我的血倒是颜色正好,前几日滴在夫君的脸上,倒像是颗殷红的小痣,好看极了。”
前几日承了顾客慈人情的东方不败心下暗恼,可面前之人拍又拍不死,留着还有大用,思来想去当下竟真的拿他没有办法。当即拂袖沉着脸在雕花椅中坐下,冷声道:“含春。”
候在十几米外却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含春当即快步赶过来:“教主。”
“哪里需要这么麻烦?”顾客慈却上前一步挡在东方不败与放快脚步走上前来的含春中间,垂眸看着东方不败,轻声道,“夫君的衣柜里,不就有一件?”
东方不败的手骤然收紧,在椅子木质的扶手上留下深深的五道手指印。
顾客慈站在东方不败的身前,撑在椅子扶手的两侧微微躬下身子靠近东方不败,用着在旁人眼中看来亲昵的动作,唇齿却未曾触碰东方不败的任何一寸肌肤:“夫君衣柜后面的那件衣裳绣工极佳,颜色正红,最是般配我不过。夫君便用那件衣裳抵了应当给我的明媒正娶,凤冠霞帔如何?”
如果说之前的东方不败只是微怒,此时的东方不败身周的气势已然是夹杂着杀意的盛怒,他抬眸直视顾客慈近在咫尺的俊脸,冷然讥讽道:“夫人的眼睛可真的是无缝不钻。”
顾客慈看着这双漂亮的眼珠里满是怒意与一丝微不可查的狼狈,心下暗道一声糟糕,计划得好好的要示弱,结果看着这人口不对心的傲娇模样就忍不住想逗,这会儿又是逆着把人捋炸毛了。
这软饭对他顾客慈来说怎么就这么难呢……
摸着鼻梁缓缓起身后退两步,顾客慈轻咳一声,准备及时止损率先认错:“那就麻烦含春姑娘为我……”
“下去。”
含春对着下令的东方不败一福身,转身便离开了主院。
顾客慈:“……?”
东方不败甩袖一道气劲将敞开的门关上,从雕花椅中站起身子,冷冷开口,神情喜怒难辨:“夫人不是说想要那件衣裳?”
顾客慈心下嘶了一声,总感觉这回好像是玩大发了,嘴上却道:“夫君这是要答应送予我了?”
东方不败站在原地停顿了好一会,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着内室走去。
顾客慈站在原地绞尽脑汁想着这回该怎么顺毛,还没等他想出办法,眼前一黑,一道陌生却又熟悉的清淡香味顿时萦绕在鼻尖。
——是他曾经在东方不败身上闻到的味道。
愣愣地抱着红色的外袍,顾客慈低头看着那还没抖开只是看布料便能看出绣工了得的外袍,是真的有些意外东方不败竟然会愿意将自己的衣袍给他。
毕竟在古代世界的原住民眼里,衣裳绝对是一件很私有的存在,就如同顾客慈手上的这件红衣,从那香味中便可以猜得到东方不败定然是曾经穿过或是长时间接触,才会让身上独有的味道浸入面料里彰显着上一位主人的存在。
“愣着作甚?”东方不败不耐的皱眉,“穿上。”
本来只是想逗弄一下东方不败然后就去找外袍穿上的顾客慈动作一顿,老老实实按照东方不败的话将那外袍穿在最外面。
正如之前顾客慈扫过一眼猜测的一样,这是件正红色的外袍,从面料织进去的暗纹能看出是和东方不败此时身上深紫色的面料当属同一款。
只不过这件衣裳却是只做了多一半,衣摆袖口和前襟都还只是用针线粗粗钉住定位,并没有缝制。
只不过就单单从目前的样式来看,这件红衣……着实不像是男装,虽然尺寸远远比寻常女性要大了几圈。
东方不败绕到顾客慈的身后,抬起手指将想要跟着转过来的顾客慈按住肩膀怼回去,淡淡道:“站着别动。”
金针擦过里衫的摩擦让顾客慈背部的肌肉下意识的收紧,他能感觉到身后人轻轻按住衣角走针引线的动作,也能感觉到衣裳原本有些偏小的尺寸随着这人手指的移动慢慢变化着。
肩宽,腰围,臂长,前襟……
顾客慈在袖中的手握成拳又努力松开做出一副淡然又漫不经心的模样,眼底却翻腾着暗色的汹涌。
东方不败自然与寻常的绣娘不同,他的走针速度极快也足够稳,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顾客慈身上的这件红衣便已经被完美地改成了一件正红色的外袍,合身的尺寸与艳中带稳的红更衬得顾客慈俊美非凡,意气风发。
这件衣服当初是按照他的尺寸做的,原本就不是女子的尺码,如今放一放尺寸,倒是正合适顾客慈。
看着面前的作品,东方不败的眼中划过一丝满意,他随手捋平了顾客慈肩膀处的褶皱,正欲收回手后退,却被顾客慈抬手攥住。
顾客慈握着东方不败的手,指腹处的茧划过东方不败上一瞬还捻着绣花针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赶在东方不败反应过来之前松开手,低低一笑:“多谢夫君。”
东方不败的脸上飞快地划过一丝不自在,抿了抿唇,神色不变道:“夫人如今可去得后院了?”
“自然去得。”顾客慈眉眼中写满了温柔,“有了夫君的这件衣裳,刀山火海,再没有哪处地方去不得。”
从刚才拿出那件衣裳就在心中设想了无数个顾客慈可能会有的反应。
但当真正面对非但没有错愕厌恶眼神反而愈发温柔,像是得到了什么回应的顾客慈时,东方不败竟然再一次的在顾客慈面前出神了一瞬。
他还清楚的记得,当初他第一次在杨莲亭面前绣花做衣时那人的表情,哪怕掩盖得飞快,东方不败仍旧从那双平日里带着讨好惧怕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错愕与鄙夷。
所以这一次,他选择从顾客慈的身后开始动作,想必依照顾客慈的心性本事,那些时间足够他掩饰住眼中的情绪。
顾客慈与杨莲亭不一样,比起杨莲亭,如顾客慈这般武功不知深浅又做事看似荒诞却进退有度的人。
若是两人在隐去身份行走江湖时相遇,或许还会因为这有些相似的恣性行事而成为江湖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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