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不是一个局,真的有女子被卖,父亲大概也不会多管闲事的。
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就算是当丫鬟,父亲也不会买的。
梁昭昭觉得,父亲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视人命如草芥”。她并不是说父亲会草菅人命,而是父亲不会在意。
就像一片草地,如果不碍事,大多数人就任由其生长,不会在意生死的吧。
当然,若是一片芳草萋萋,或许会觉得赏心悦目些。
这大概就是父亲对那些无关人的态度。
至于赵清木槿这些人,就像父亲种植的有用的药草,若是死了,父亲估计也不会太难过,多半只是觉得可惜,再种会麻烦;若是别人要铲除这些草药,父亲会阻止,会报仇。
兰兰嘛,大概就是一株没什么大用、只能观赏的兰花吧。
那她……
梁昭昭轻轻笑了,她为何要和他们比?
别人或许会觉得父亲冷血,但她肯定不会那样想。
因为,那是她父亲啊。
她只是觉得父亲对这世间万物似乎都不甚在意,她总是担心,哪一天她一睁眼,父亲就不见了。
梁昭昭听到车外的响动听了,便收回思绪,打开车门查看情况。
一场打斗利落地结束了。
赵江和赵河把那些人嘴都堵上,用绳子绑成一串。
司行简根本没有动手,见状淡淡吩咐道:“直接送去官府吧。”
他本来不想多管的,可谁让这些人不识好歹呢?他只有为民除害了。
梁昭昭看着那一串槐花似的人,嘴角抽了下。
她要收回之前那句“父亲对这世间万物似乎都不甚在意”的评价。
父亲对惹了他的人,或者想对他的所有物打主意的人还是很在意的,换言之,记仇。
接下来司行简等人这一路上就没再遇见什么意外,他们先是在城内用饭歇息,买了些用品,然后便到了庄子上。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这里一切都准备妥当。
司行简只在到庄子的当天好好休息了一晚,接下来的三天他几乎没怎么阖眼。
妥善安放那些银子、查看别处送来的密信、回复请示、了解潭州的情况……最要紧的是处理京城中齐王的事。
从身份上来看,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他一个平平无奇的百姓,想要和掌握权势的王爷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实际上,在司行简看来,这事并不难。
本来是鹬蚌相争,齐王这个渔翁藏得很好,只等着另外两个王爷两败俱伤,他好一鸣惊人。
但若平王和燕王知道了齐王的心思呢?
他们肯定会先联手把这个颇有心计的对手除去。
至于司行简为何如此确定……自然是因为就算那两位王爷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也会让他们合作的。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两块石头能把齐王砸得更碎点。
只要齐王的命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这么多谋划,可那怎么够?要把齐王那一派都铲除才行。
之前原主虽说要把玥儿嫁到齐王府上,但也是打着利用齐王的主意,不是真心合作的。
原主早就把齐王做的那些事都摸清楚了。
现在正好让司行简用上。
成熙二十六年齐王去赈灾根本没有把赈灾银子用到实处,齐王妃的兄长受贿,齐王背地里交好某些大臣,齐王的手下为了给齐王送年礼杀人夺宝……这些消息及证据都送到该知情的人手上。
司行简已经把大网织好了,完善、撒网交给那些人即可。
只是这样一来,齐王就要多蹦跶一阵了。
罢了,等到快过年封印前,估计齐王的下场会更惨一点。
任谁放年假前还要加班,都会不痛快的吧,只会想着快刀斩乱麻,把事情解决然后好好过年。
胆敢去他的地盘找麻烦,把春风酒楼封了不说,还伤了后厨一位大师傅的手——他可是之前答应过昭昭带她去酒楼吃那位师傅擅长的糖醋鱼的。
他难道还要心慈手软吗?
可怜的齐王,怎么也料不到自己惹怒一个护短又要强的父亲后,会是什么下场……
第69章 真假千金(30) [V]
齐王没想到哪次狩猎不欢而散之后,司行简会带着女儿离开京城。
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没有对司行简的住宅动手——那样就交恶没有挽回余地了。
封了春风酒楼,算是小惩大诫,让司行简意识到他的权势,然后来服软求饶。
但一贯用权势逼人,无往而不利的齐王想不到,司行简不仅没有服软的打算,还打算硬碰硬对他动手了。
当然在司行简看来,这根本算不上势均力敌的硬碰硬,只是他单方面的出手。
司行简在忙完之后,带着兰兰去附近的山里跑了一圈,感觉整个人都松快许多。
他打了些猎物,回去后又泡了个温泉,洗去一身疲惫。
这几天他一直忙着,又没有好好休息,他并不觉得困乏,但因为他皮肤白,眼下一层淡淡的青黑就十分明显。
因此吃饭的时候,他提出明日带着昭昭和玥儿出去玩,就被梁昭昭拒绝了。
此时太阳还未落山,充满烟火气的小院被镀了一层金光,一切看起来温暖又静好。
司行简正在烤肉——他欠了兰兰好几次的烤肉,还有这次的猎物也有兰兰的功劳,在兰兰的打滚撒泼下,这顿烤肉是免不了的。
兰兰依旧卧在他脚边,懒洋洋地摇着尾巴。
除了烤肉,一旁的炉子上正炖着鱼肉锅子。
他这几日都没空陪两个孩子吃饭,这算是来庄子之后他们正式在一起用饭。
这一餐虽没有宴会的隆重,但菜品还算丰富。
而且司行简觉得,比起盘碟满桌的家宴,烧烤和火锅更适合一家人。
这样轻松的氛围,他们也不讲究“食不言”的规矩。
司行简就说起了附近能够游玩的地方,问昭昭和玥儿明日想去哪里散心。
梁昭昭觑着他眼下的青黑,想起父亲这几天的忙碌,颇为心疼地道:“在庄子上已经很自在了,不必再出门玩耍。”
她说得也不算是假话,她在这里确实很自在。
以前她虽不像玥儿那样被限制自由,可她所生活之处都不是自己家,又谈何自在呢?
寄人篱下,就要思虑周全、谨言慎行,有很多事不得不妥协。
有父亲在的地方,才是家。
她不必诱之以利、晓之以理,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她只要说一句“喜欢”……
而司安玥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想出去玩,但却只想和昭昭一起出去,要是和父亲一起,那一点想法就更没有了。
因此听昭昭拒绝,她也应和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同样没有出去散心的念头。
况且,司安玥确实觉得在庄子上很自在——不必守着那些规矩,可以去林间骑马,可以跑着放风筝,可以挽起袖子捉鱼……她都有些不想回京城了。
果园边的几株木芙蓉,她觉得比李府花园中精心打理的那些开得还要漂亮。
对了,听昭昭说,木芙蓉也可以食用呢。
若有空,总得在花开败之前试一试怎么做来好吃……
司安玥的思绪又飘远了。
司行简听到昭昭的拒绝,也没有抬头,只道:“这几日天还不算冷,可以出门,等再过半个月就该下雪了,到那时出门就不大方便。”
若不趁着这个时间出去转转,他们一个冬天都要待在这个庄子里。
冬日天冷,怕是多半时间只能待在室内,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恐怕只有读书、下棋来打发时光。
梁昭昭一听他这么说,已经有些心动了。
她和玥儿不同,她是很乐意和父亲一起出去的,哪怕只是到周边四处走走。
于是,梁昭昭在又听到父亲说“之前先是在赶路,这几日又一直闷在家里,也该出去转转了”后,便道:“那后日再出门吧,明日先休息一天。”
司行简点点头,“也好,你们可以商量一下去哪里。”
他们吃着饭,间或交谈几句,气氛十分温馨。
佳肴虽美味,但他们都不是暴食之人,又注重养生,除了兰兰,都只吃了七八分饱。
因为羊肉鹿肉温燥,吃完肉后他们各用了一小碗去烦热的菊花莲子羹。
司安玥看着碗中漂浮的金色花瓣,喃喃道:“这花可以做花糕、汤羹,甚至可以做肉……”
那木芙蓉是不是也差不多呢?
她以前只知道吃,最多再背一些常见食材以及筵席上的菜品方子。她不会做饭,按照原本父亲对她的要求,她根本没有机会去厨房。
至于为什么不会做饭还要背食谱,那自然是为了嫁人后举办宴会好劝人用菜啊。
不然,到了要劝人进餐的时候,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会道“这道菜美味”岂不是太丢人?
说白了,就是为了社交和卖弄。
她和昭昭说起这些的时候,昭昭颇为错愕,评价道:“大约是那些人太闲了,觉得无聊吧。”
若是不喜欢厨艺,何必去背那些?
她觉得这话十分在理。
如今她尚不能确定自己对厨艺是否感兴趣,但她知道自己是个贪吃的。
之前她只是纸上谈兵,看着那些文字根本想不来能做出什么美味,不会仔细思考如何做,更没有机会去尝试。
现在嘛,她看到花啊草啊,都要想一下能不能吃,要怎么吃……
自从昭昭说了木芙蓉可以吃,她就记挂上了。
看到菊花莲子羹,她就忍不住想芙蓉花是不是也可以做羹,应该和什么搭配。
这般想着,司安玥颇为幽怨地看了梁昭昭一眼。
只说能吃,却说不出怎么吃,这不是吊人胃口么?
梁昭昭正在想事情,一时尚未反应过来,就听父亲轻笑了一声,道:“菊花最初受人喜爱,就是因其既能药用也能食用,后来人们才慢慢发现其观赏价值,现在倒反过来了。”
司安玥被他这一笑羞红了脸,人家都是赏花作诗,独独她只记得吃。
这是梁昭昭也明白过来玥儿还对芙蓉花不能忘怀呢。
她都忘了何时看过的一本闲书,上面记了芙蓉花可做花馔。
她记性不错,若那书上记的是木芙蓉药用新方,她哪怕只看过一遍也能记起,可她在厨艺一道上实在没有天分,因此对花馔的做法并不是很上心。
梁昭昭看着司安玥笑道:“是我的不是,记不住芙蓉花是如何食用的,才惹得你念念不完。”
然后又向司行简大致说了这个缘故,紧接着问道:“父亲知道这木芙蓉要怎么吃吗?”
在梁昭昭眼中,父亲是无所不能的。
好在司行简还真知道的,不然就丢脸了。
他略一思索,回答道:“曾在一本书上看过,说是采芙蓉花,去心、蒂,热水焯后,和豆腐同煮。因为做出的羹十分漂亮,红白交错,宛如雪霁之霞,这羹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雪霞羹’。”①
雪霞羹不仅好看,还能清热解毒、美容养颜。
想起两人不同的口味,他又补充一句:“这羹既能加蜂蜜做成甜羹,也可加姜、胡椒做成咸口的。”
他没有做过,但食材如此简单,应该不难吧?
司安玥听后,眼睛亮晶晶的,只是视线依旧落在手中的菊花羹上,更没有提出要他下厨。
梁昭昭则带着喜意道:“那明日去采些芙蓉花,试着做一下,不然花落后也是白白糟践了。”
这里有温泉,木芙蓉还开着。
司行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浮现笑意,他以拳头抵唇,问道:“这羹的做法似乎不难,昭昭可要尝试?”
梁昭昭:“……”她怀疑父亲是故意的!
向来她不管学什么,即便称不上一点即通,也是很容易就能上手的,唯独这厨艺,只要有两种以上的食材,她就能“化神奇为腐朽”,弄得一团糟。
她最多只能煮个大米粥,也只能保证是熟的,至于口感香糯,那是根本不敢想。
梁昭昭轻哼一声,道:“就算我做不出来,那不是还有爹爹嘛?”
古有按图索骥,她要按方做羹。
她让父亲把具体方法写出来,就豆腐和芙蓉花而已,她就不信不能成!
梁昭昭斗志昂扬。
兰兰:花花草草有什么好吃的,要学就学做肉!
司行简抚着兰兰的脖颈,对着昭昭应了一声“好”。
司安玥抬头看着梁昭昭,眼中满是钦佩——昭昭她竟敢向父亲撒娇!
晚上睡觉前,她们两姐妹照例在一起聊天。
梁昭昭问司安玥:“你想学鞭子,为什么不向父亲提呢?”
她见过玥儿一个人拿着柳枝、藤条、布带自己摸索。
司安玥深情落寞地摇摇头,她和昭昭不一样……她试图杀过父亲的呀。
父亲这些日子看着确实和蔼可亲得多,但她根本不敢多想。她见昭昭和父亲相处的情形,并不嫉妒,心中还时不时有些慌乱。
其实,如今这样的日子已经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能守住当下,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很希望父亲一直这样,不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待昭昭亲近……
但她很怕有一天,父亲会把昭昭当成物件送给别人。可她又怕自己把之前的事情和昭昭说了,会让昭昭和父亲反目,让父亲更不顾父女之情。
且就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
梁昭昭知道想要改变玥儿对父亲的观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没再多劝,只道:“我也想学一门武艺好防身。”
司安玥就歪着头问:“你想学什么?”
“父亲最擅长什么,我就学什么。”梁昭昭淡淡道,“应该会比鞭子更不适合一个女孩子吧?”
“等出去玩回来,我就和父亲提。”她冲着司安玥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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