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孟瑶走后,傅珺雪关上车窗,开了空调,随口问:“还是你心心念念记挂的那位么?”
孟栩然系好安全带,侧目看向傅珺雪。
“别这么看我,我可没偷看你日记本。”傅珺雪解释道,“有一年,你从美国旅游回来,发烧,说了一夜胡话。”
孟栩然愣了愣:“我说什么了?”
傅珺雪想了想,那一年孟栩然突然去了美国,回来的那一晚恰好是平安夜,手里攥着半颗苹果,一面都枯黄了。傅珺雪还记得那一晚下了雪,鹅毛一般的雪花落在孟栩然的肩头,像是将她的一身傲骨都压断。
帽子口罩摘下来是满脸的泪,无论傅珺雪怎么问她都不说原因,只知道哭,跟着就发烧了。
傅珺雪照顾了她一夜,那一晚上,孟栩然蜷在被窝里,整个人烫的像火炉,手捂着心口,干裂的唇一张一合。
——“姐,我这里好疼好疼,怎么办,我放不下了,我还是好喜欢她。”
——“我认输了……”
孟栩然仰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远方的月亮上:“一直都是她。”
“哟这么多年,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傅珺雪问,“来炫耀炫耀,怎么追到手的?”
“还没追到手呢。”孟栩然笑了起来,眸光从眼尾扫过去瞥向傅珺雪,模样漫不经心,懒洋洋的透着股傲娇劲,将炫耀一词发挥到极致,“是她追我。”
“……”
-
回到家,屋里黑黢黢的,小满的身子都看不清,孟栩然蹙了蹙眉,掏出手机看了眼,九点二十五,聊天记录停留在她和薄明烟说要回家一趟,薄明烟回了一个“好的”。
难道还没回来?
孟栩然开了玄关的灯,小满叫了一声,她眸光顺着看过去,定格住,小满毛茸茸的尾巴从满天星和百合上缓缓扫过。
这段时间,薄明烟每天都会给她一束满天星和一朵别的品种的花,一开始是亲手送,后来薄明烟就开始放玄关,说是希望她每天出门、回家都能有个好心情。
这是今日份的,说明人应该已经回来了。
孟栩然摸了摸满天星和百合花瓣,往客厅里看了一眼,撇了撇嘴,觉得暖心的同时委屈感又涌了上来。
还说要感谢她,结果都没在客厅等她。
不是很想开灯,孟栩然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推着行李箱往客厅里走,经过沙发时,她动作顿了一下,忽然注意到沙发上蜷了一团东西。
孟栩然心头一动,轻手轻脚地绕到沙发前。
落地窗的窗帘没拉上,清冷的月光揉着路灯的暖光缓缓躺进屋里,能看见沙发上的毛毯隆起,有半边毯子拖拉在了地板上,薄明烟的头发又长长了些,些微凌乱地散落在沙发上,她蜷缩着身体,双手合十放在脸侧,看起来柔柔软软的。
孟栩然走了过去,弯下腰拾起落地的毛毯给薄明烟掖好,她一抬眸,目光胶着在薄明烟的侧脸上。
这样的睡姿,结合晚上傅珺雪说的话,孟栩然恍然就想起了那一年的事。
那一年,顾渺在美国得了急性阑尾炎,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医院,给她哭了一夜,孟栩然便决定去美国看看顾渺,其实那时候她没想过去看薄明烟的,因为那时,她在匿名论坛不顾威胁帮薄明烟说话时,却在某一天,得到了薄明烟本人的回复:【别管我闲事】。
那时,孟栩然突然觉的一厢情愿、自我感动、始终没有回应的感情,是会让人疲惫的。
可有时候,缘分真的是个很玄妙的东西。
当她竭尽全力想要靠近薄明烟的时候,总是会失之交臂。而她只是在医院上个厕所,却能碰见心心念念的人。
因为前一晚看顾渺疼得哭,她也跟着哭哭肿了眼睛,又没化妆,孟栩然极度要面子,戴着鸭舌帽口罩和墨镜,撞见时,她人都傻了,然后无比庆幸自己的全副武装,才可以,不顾一切地盯着薄明烟看。
那张让她魂牵梦萦的漂亮脸蛋上带着伤,宽宽大大的病服罩在纤瘦的身体上,薄明烟一只手高高拎着输液袋,另一只手冒着青筋的手背上扎着针,管子里还有一截回血。
孟栩然没想到,第一次见面,薄明烟对她说的话是用英语咬碎了自尊说的一句:“您好,我可以拜托您一件事么,能不能帮我脱一下裤子。”
当电视里的梗在眼前发生,远比想象中的还要难以忍受。
在脱薄明烟的裤子时,孟栩然无意间窥见到了她背上的蜈蚣一样的缝针。那一刻,孟栩然的心像薄明烟的背一样,也被人用刀子一刀一刀地划了,疼得厉害,偏偏就在她死死咬牙忍着哭的时候,薄明烟还将口袋里的苹果塞到了她手里。
薄明烟对她说的第二句话是:“谢谢你,平安夜快乐,希望你幸福满满。”
可是,满满,你自己都不幸福。
孟栩然将那颗苹果掰成了两半,还给了薄明烟一半。
她一句话都没说。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从那时起,孟栩然发现,感情是最难以控制,也是最难捉摸的东西,也是从那时起,她明白过来,只是她单方面的付出一腔热忱是照不进紧闭的心门的。
所以即便薄明烟说要追她。
她也必须耐心地等。
等这个过程里,薄明烟百分百地对她敞开心扉,百分百地变回她初遇时,见过的,心动的,傲然生长,艳丽而又鲜活的薄明烟。
当冰百分百地融化了。
才能迎纳春天最灿烂的阳光。
……
半晌,孟栩然神思回笼。
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薄明烟的半边脸,眸光放柔,一点一点地描摹着薄明烟的五官曲线,长睫一颤,豆大的泪珠洇在了手背上。
不知不觉地就伸出了手。
孟栩然指尖蜷了蜷,缓缓地贴上薄明烟的脸,轻声说:“喂,薄满满。”
客厅融在静谧的夜色里,声音落下,仿佛都能听到回音。孟栩然又压低了声音,近乎是气音地说:“卡在90一个月啦,你要不要再放开点呢?”
薄明烟忽然动了,她一只手攥住孟栩然的手腕,一只手搂过孟栩然的腰,孟栩然猝不及防,身体顺势被带入薄明烟的怀里,紧跟着,薄明烟松开了她的手搂抱着她翻了个身。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孟栩然已经被挤在薄明烟和沙发靠背之间了。
两人亲密地相贴着。
孟栩然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双手抵在身前,刚好碰触到薄明烟的柔软,她蜷起拳头,下意识地仰头。
鼻尖从薄明烟的下唇缓慢地轻轻擦过,两人的唇瓣像是碰触到了又像是没有,一瞬间,孟栩然的眸光撞进了薄明烟的眼里。
宛如落入了深不见底的湖泊里。
包裹住身体的水流,迎面拂来的风,都是薄明烟滚烫的气息。
薄明烟的眼皮垂下,视线像是落在唇间,悠悠地摩挲过,又落回孟栩然的眼里。
孟栩然被看得口干舌燥,她缓慢地舔了舔唇:“你喝酒了?”
“怎么哭了?”
两道声音碰撞在一起,两人都愣了愣。
薄明烟发现,真如ava所说,孟栩然对于她的亲近并没有表现出抗拒,她抬手抹过孟栩然的脸:“谁欺负我们小公主了?”
小公主?孟栩然滚了两下喉咙,笑了起来,弯弯的月牙里又有星光漫上。
老太太说那么些话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难过,薄明烟这么一问,孟栩然反而受不住了,控制不住地想哭,但她要面子,她扭着身子平躺,不让薄明烟看她的脸,哭腔很重地哼声道:“笑话,谁敢欺负我。”
“那你哭什么?”薄明烟不信这话。
“定期排毒懂不懂?”某人逞强道。
“……”
趁着薄明烟被噎得说不出话,孟栩然岔开话题问道,“你干什么在沙发上睡觉不开灯。”
薄明烟直勾勾地盯着孟栩然的侧颜,确认她真的不难过了,才说:“太亮,刺眼。”
“不是还有观影模式么?”
“瘆得慌。”
“……”
怎么就瘆得慌了?多温暖的颜色啊!
孟栩然福至心灵,问道:“你喝了多少酒?”
“我没醉。”薄明烟说。
“谁问你醉没醉。”孟栩然嘟囔了一半,眸子一转,侧过头看向薄明烟,眼睛里面亮晶晶的透着抹狡黠,“你干什么睡沙发上?”
“等你回来啊。”薄明烟顺着回答。
边等边想着该怎么做,结果因为喝了点酒,等睡着了。
“等我做什么?”孟栩然继续引导地问。
这问题问得奇怪,以前等从没听孟栩然这么问过。倏忽间,薄明烟就想起了上一回真醉酒时一些模糊不清的话。
薄明烟羽睫颤了一下,庆幸自己不开灯的决定,孟栩然不会看见她红透的脸,她压下快得像擂鼓一样的心跳说:“等你……帮我洗澡,用按摩浴缸。”
孟栩然忽闪着眼睫,没说话。
屋里很安静,针落可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犹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薄明烟紧张得无法呼吸。
“行啊。”孟栩然忽然出了声,清泠的声线仿佛淌过砂砾的河流,带了点喑哑,“那把上次欠我的还给我。”
薄明烟眉头一跳:“什么?”
话音刚落,孟栩然又侧过身凑近了她,红唇阖动,吐露出一句话:“当面叫给我听。”
薄明烟呼吸一滞。
过了好一会儿,想起所有事的薄明烟勾起唇角:“我不会。”
孟栩然急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我上次教过你了!”
“时间太久了,”薄明烟手肘撑在沙发上半支起身体,指尖缠绕着孟栩然如瀑青丝,“你再教一次吧,孟老师。”
“……”
犯规!赤果果的犯规!她还叫她老师!
孟栩然咬牙:“好~我教,薄同学。”
薄明烟单边眉毛上挑,等着某人贴向她的耳朵,再叫一次。
下一秒,薄明烟眼睁睁看着孟栩然掏出手机,手在屏幕上戳戳点点,随后将手机递到了她耳边,低轻的细弱的娇喘钻入耳内,薄明烟耳根发烫,瞄了眼手机屏幕。
孟栩然把那天的视频给录下来了。
此时此刻,屏幕上的薄明烟就和现在的她一样,眸里染上一层深深的暗昧之色,喉咙滚了又滚,干燥得厉害。
“学不会可以多听几遍。”孟栩然笑眯眯,她仗着薄明烟喝醉,料定薄明烟会断片,也不管矜持了,跨坐到薄明烟腿上,俯身勾起薄明烟的下巴,“学会了呢就叫给本公主听。”
“本公主听开心了,”孟栩然指尖顺着薄明烟的下颌线一点点地往下滑,轻轻地点在她的锁骨上,又慢慢往回滑,“就纡尊降贵,伺候你好好洗个澡。”
指尖落在薄明烟柔软的下唇时,薄明烟作势张口就要咬她的手,孟栩然吓得下意识把手指往回缩,趁着这空挡,薄明烟搂着着投怀送抱的孟栩然坐起身,双腿放下沙发,孟栩然怕掉坐到地板上,紧紧攥着她手臂的衣服。
薄明烟倏然侧过头贴在她耳边。
“遵命,公主殿下。”
低沉的气音,灼烫的唇瓣,都像是咬着耳朵,孟栩然双手攥薄明烟的袖子,她置身在薄明烟的气息里,仿佛被电流蹿过了全身,整个人酥酥麻麻,以至于薄明烟真发出那短促的一声“哈~”时,孟栩然已经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她一偏头用唇堵住了薄明烟的嘴。
软嫩的唇瓣紧密贴合。
空气在这一瞬间静滞。
薄明烟在等着孟栩然离开,但孟栩然就这么定定地贴着她的唇瓣,一动不动。她不知道的是,孟栩然也这么想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栩然往后退了退,低声问:“薄满满,你喝醉了,我吻你的话算不算趁人之危啊。”
薄明烟抬了抬眼,定定地看她:“吻我。”
如受蛊惑,孟栩然轻轻地在她的下唇磨了一下牙。
作为回敬,薄明烟抿住了孟栩然的上唇,仿佛是柔嫩软滑的布丁,软软弹弹,含在唇间,会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地吮吸进嘴里。
薄明烟这么想,也真这么做了。
孟栩然头脑发胀,她臭美,即便是冬天里面穿的也薄,薄明烟的掌心就覆在她的腰上,滚烫得像是要将她的腰身融化。
薄明烟的嘴唇很甜,很清凉,应该是吃了小盒子里圆圆滚滚的糖,薄荷味的。
唇被吮得发麻。
孟栩然心底深处,那头被称之为欲望的野兽在咆哮着挣脱理智的束缚。
长睫似尾羽轻轻扫过薄明烟的脸,孟栩然心想,她可能是染上了薄明烟的酒劲了。
她要疯了。
孟栩然双手捧着薄明烟的脸,在薄明烟愣神的一刹那,像薄明烟之前做的那样,含住她的下唇,揉抿在唇齿之间。
薄明烟僵了一瞬,回吻她。
没有接吻的经历,薄明烟不会,只能凭借着感觉,碾磨轻咬,感觉磨重了、咬重了,她就用舌尖轻轻地舔。
柔柔软软的,就像是吃甜品,怎么都不够。
快要喘不过气时,两人终于分开了,额头抵着,细细喘着气。
大概是觉得薄明烟醉了,孟栩然毫无心理负担,低低地笑了起来,轻声呢喃:“你要不是醉了,还不知道哪天到这步。”
昏暗里,薄明烟眸光轻漾:“你喜欢这样的?”
“那倒也不是。”孟栩然环着她的脖颈,埋头在她颈窝,“我喜欢你再有生气一点,你可以霸道,可以任性,可以有脾气,可以傲然如女王,可以不用一直对我这么好,不管你流露出哪一面给我看,我都会喜欢的……”
孟栩然抬起头,眸光潋滟,一字一顿:“因为是你。”
薄明烟愕然,如鲠在喉,她心里的那汪湖游弋进了一条鱼,搅得她一整颗心,无法平静。薄明烟仰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孟栩然的唇,就好像,这么啄着,这人就不会再说这样扰乱她心神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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