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平则是早知道这事,但她隐在刘不疑与黎鸢身后,目光沉沉看向单兰,似是想到什么,不发一言。
“这么说,你承认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了?”黎未晓问道。
单兰一只手扶着那蓬头瘦弱男子,面上已经惨白一片,在这寒冷的冬日里,门扉大开,寒风呼啸,可他额上却渗出豆大的汗珠,显然是刘不疑解开的那几道符篆契纹又反噬到他身上,加之阳毒反复折磨,叫他苦痛难捱,但他竟然意志坚定,灰白头发散乱在脸旁,可双目放光,透出阴狠之气。
“承认怎么样?不承认又怎么样?”他笑了几声,声音竟显得骇人,众人心头不由一跳,不知为何生出惧意来。
紧接着他面色一变,一口白牙紧咬,好似毒蛇吐信嘶嘶作响道:“反正你们这么多人也抓我不住!”
说话间他竟快步上前,枯瘦的双手成爪状便要往黎未晓面上、胸口、腹部三处袭来,他这一出实在是无人预料,众人皆以为他气力不济,可谁知他鱼死网破拼着命也要一泄心头怨愤。
他这样仓惶出手,谁都不曾料到,黎未晓单身站在厅中炉旁,薛少尘立在她左侧,这少年僧人若是右臂未断,兴许将其一扯,避开这突袭,但他右臂叫人斩断,左手回身欲避开已是不及。而黎未晓眼睛是瞧见了,身体欲动,可单兰动作更快,转瞬之间,那双手离黎未晓的双目也不过咫尺之距,便是先前受了云澄所托要护住黎未晓的嘉树都来不及赶上,拦住这一击。
快,太快了!
谁也没料想到单兰方才还一副气息奄奄之态,现下竟如回光返照一般,转瞬之间便能夺了黎未晓的性命!
他的指尖已能触到黎未晓的眼睫,那爪风已拂起她的头发。刘不疑有心出手但身子不济,黎鸢的银针才刚从指尖脱出,但显然已是来不及了。
所有人都能预料到瞬息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有些人心有不忍,下意识闭眼偏过头去,不愿瞧见这血腥残忍的一幕。
就连黎未晓的心在那一瞬间砰砰跳动,脑海之中竟跳出许多遗憾未竟之事。
她闭上了眼。
——“真糟糕。”
她想。
——“兜兜转转,竟还是要死在他手上。”
“避开!”那古怪声调蓦得响起。
与此同时,铮地一声,是单兰的手击打在什么东西上的声音。
紧随其后的,是单兰与黎未晓面庞之间竟出现一把剑来,众人只瞧见那把剑从门外忽然闯入,裹挟着北境的寒风与雪,冲入室内,好似一尾龙一般,在毫厘之间抢住最后那一线生机,为黎未晓破开这一条生路。
只要这一瞬,只需要这一瞬。
云平抢先出手,抬臂拦住单兰接下来的攻击的同时,握住了那把剑,而黎鸢的银针也刺进了单兰的手臂,那剑锋的寒芒在室内闪耀,带着腾腾的杀气,破开了这可怖又无奈的僵局。
而众人都不由因着这人的本事而感到惊讶,从方才此人突然出现开始,就私下交头接耳,纷纷开始猜测起此人来历师从。
云平单兰二人,一人赤手,一人持兵,单兰晓得敌她不过,竟呼哨一声,那从方才起就不动的瘦弱蓬头男子立时动了起来。
那男子也是药人,比之方才那些魁梧壮汉,力量却更为惊人,云平见他袭来,下意识举剑要迎,却被他的力量一震,震到虎口发麻,手腕发软,身子也受了这力,一时防备不及,竟不能控制地直往屋外飞去。
屋外很冷,寒风从大开的门扉外吹入,叫云平打了个激灵,她立时反应过来,在空中变换身形,竟一脚踏在门框上又回身向内直往单兰冲去。
单兰方才那一下往黎未晓出手时,已是强弩之末,借着那蓬头瘦弱药人的掩护,才用那衣袖捂口,呕出一口血来,只是他尚未来得及擦拭,就只觉得寒风一阵掠过,急忙侧头险险避开,云平的那一剑就贴着他的耳朵过去,削掉了他掌宽的头发并左耳半个耳朵!
单兰连惨叫一声都来不及,就见那剑势回荡,又往他面部袭来!
可只听铮地一声响,那药人竟空手抓住那剑刃,欲如方才对待隐耀君一般扭转剑身,好空手夺下云平剑刃。
但云平不会给这药人机会。
那药人快,那云平就比药人更快!
只见云平手一松,那宝剑在她手中转了一圈复又被她握住,随后她抬手上劈,那剑锋脱了药人之手,直往药人面部划去。
而那药人身子一错,连退几步,避开云平接连而来的剑招。
紧接着,厅中所有人都被云平所惊到了,众人只见厅中寒芒闪动如雪,银光一片,将云平密不透风包裹住,所有人都没办法瞧见云平是如何劈砍刺掠钻,她的剑法谁也没有见过,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招,却也蕴含着绝不可被阻挡的力量,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能插手进这三人的战斗之中。
那药人虽不知疼痛,只知道遵从主人命令一味死战,但也叫云平这剑招气势所压,不由后退。
单兰躲在那药人后面,心知不能久待,急忙且战且退,瞬息之间已到门旁。
他倾身抓住药人,竟以药人为盾,挡下了云平这刚猛凌厉的一剑!
而那一剑去势惊人,便是药人铜皮铁骨,也被云平这一剑所伤,剌开一条斜贯后背的剑痕,只能勉励带着单兰跨出门去,立在院中。
今日本该是个好天气,合该阳光明媚,但那院外不知何时已下起雪来,北境天寒,狂风呼啸,天色阴沉,大雪如同鹅毛一般洋洋洒洒落下,不过一会儿,那药人背上的伤就叫鲜血凝结住了,发黑肿胀。
单兰立在院中,风声猎猎,许是天气之寒,亦或是惊惧激动,单兰只觉得耳朵上的伤口都不怎么疼了,风虐雪饕之中,他周遭虽空荡一片,可不止为何竟使他生出无处逃生之感。
是她的气势?亦或是因为她的剑招?
单兰不明白,天花雪散,不消一会儿,他的须发尽已变白,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若非还有雾气从他口中逸散,都会以为他是个死人了。
单兰看向前方,那个女人气度翩然,好似方才一番搏斗厮杀没有叫她累及分毫,正大方站在檐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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