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给你治病,能不能治好,会不会有赏赐,都是以后的事,”苏衡抛出直击人心的观点,“你阿祖爷一定说过刀箭无眼,我告诉你,虫咬一样无眼。”
“你什么意思?”锦儿学赵国公眯起眼睛,神情有六分相像。
“虫子咬你一次,也能咬第二次;虫子能咬你,也能咬国公大人,一样无眼,”苏衡没有危言耸听,“现在惠民药局外面全是彻夜排队看诊的水泡病人。”
“知道什么虫子,才能找到驱虫或灭虫的法子,但一般而言,虫子是无法被灭绝的,所以还要找出正确的防范方式……”苏衡注意到了锦儿眼中的迷茫,又补了一刀,“唉,说了你未必能懂……”
锦儿迷茫的眼神瞬间清明:“你这是激将法,对我没什么用。”
苏衡皮笑肉不笑:“知道慧极早衰么?”
“我们谈个条件,”锦儿的脸上没有半点稚气,眼神里是成人的专注,“你保住我的性命,我可以带你找虫子的线索。”
“如果我没有尽力,你还能在这儿和我谈条件?”苏衡反过来讲,“找虫子的线索不是为我,是为你,为国公大人,为所有可能被咬的人。”
“我知道正确的防护方法,知道治疗方案,还有起效迅速的药物,我怕什么?”
锦儿不说话。
“你很聪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被人做成一柄刺向国公大人的利剑,却还自以为是地和我谈条件。”苏衡字字扎心。
“你胡说!”锦儿的脸上挂不住了,“你拿出证据来!”
“苏宅的门窗边都挂着纱帘或竹帘,国公大人进门前掀帘、等帘子闭合,才会进病房,出去前也是如此,细致又周到。想来,国公府中也是如此行事。”
“我想,你应该是被什么人带去了什么地方,理由无非是好吃好玩或者有什么对国公大人的身体有益处,但是那人又说国公大人操心事情已经很多,不必让他知道……或者类似这样的话……”
“你被虫咬的地方不在国公府……”苏衡观察着锦儿每一个最细微的表情变化,原本只是讹他,慢慢的就发现讹对了,“而是在一个水草茂盛的河边,或者野地里。”
“此人两面三刀,利用的正是国公大人对你的关心和牵挂,你一厢情愿地认定是为了国公大人好,却没想过,万一你发生意外夭折了,国公大人怕是撑不下去的。”
“而那个人,多半是你们口中的华郎中。”
锦儿仿佛瞬间被扎成了一个标本,张大了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如果真的足够聪明,就应该事无巨细地告诉国公大人,”苏衡再补一刀,见他缓过来以后,才继续要求,“说吧,那个地方在哪里?周围有哪些建筑或是见过哪些人?”
“还有,你被咬之前到底做了什么?”
锦儿蹭地站起来,两个小拳头捏得死紧,小胸膛起伏得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这么愚蠢?!”
苏衡眼角一弯,视线温暖而明朗:“不,你只是心地纯良,不知人心险恶。”
锦儿的泪水夺眶而出,嚎啕大哭:“啊……呜……嗷……”
苏衡静静地等了一刻钟,才清了清嗓子:“事态紧急,把眼泪咽回去,以后有很多时间哭。你这么聪慧,应该分得清轻重缓急。”
锦儿梗着脖子,闭紧嘴巴,与苏衡对视片刻,抽噎着回答:“我在马车上睡着了,到那儿就醒了,上车又睡着了……”
“……”苏衡扁了一下嘴,这个下三滥的华郎中给锦儿用了什么药?!对孩子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锦儿见苏衡的神情突然狰狞,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赶紧辩解:“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一上车就困,一下车就醒了……”
“你原本是要去做什么?还是看什么?”苏衡追问道。
锦儿抽抽答答地说:“阿祖爷身上有刀枪伤的病根,每年寒冬就疼得厉害,常常会起不来床,阿爹请遍名医、各种药喝了不少,也不见好转,只有大夏天才能好转许多,天气一冷又不行。”
“而且我还发现,阿祖爷吃了很多药,吃食也不香了。”
“华郎中说,刀枪病根是可以除根的,那些名医也不是草包,只是好的药材太难得,用好药材制药还需要适宜的节气……他为阿祖爷种了一亩黑骨藤,等那些藤长得比我家屋子还要高,就可以砍了入药……”
“那日我央他看黑骨藤长得多高,能不能入药……”
锦儿被苏衡毫不留情地扒下了令人厌恶的熊孩子的外壳,只剩下关心阿祖爷的聪慧孩童,眼角挂着泪,惴惴不安地说:“没有其他的了。”
苏衡放柔了嗓音:“你这么聪慧,还记得那亩黑骨藤的地什么样?周围有什么?或者闻到什么气味?”
锦儿用力点头,吱吱唔唔地:“我答应了阿祖爷不下床的,你……能不能过来点?”
苏衡拽了一张矮几到锦儿的床榻边,盘腿坐下,从包袱里抽出便携本和炭笔:“你说,我画……”
锦儿的复述能力很不错:“那天天气很好,下了马车可以听到水声,还能听到鸟儿叫,有许多土坡树草还有花,远处有河……”
苏衡一言不发,不给提醒,也不加暗示,把锦儿说的都画下来,半个时辰后把纸页给他:“像不像?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锦儿特别认真地看完:“没了。”明明是郎中,为何画画这么好?还有,这个画看起来好特别,与阿祖爷书房里挂的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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