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未因此安心了不少,坐在旁听席上时,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过去十六年里关于宋菁芸的点点滴滴,毕竟这个女人, 是他曾经以为的妈妈。
那个很长一段时间身体孱弱时不时要住院的妈妈,那个也曾对自己温柔无比关怀备至的妈妈, 那个小时候会对自己说他是她的骄傲的妈妈……
许未忽然有点分不清,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宋菁芸,十来年伪装的温情下,到底没有有哪个瞬间,她其实是有过真心的?
许未不晓得,也不敢想。
被告席上穿着看守所服装的宋菁芸身形消瘦, 从来维持着体面的精致女人此刻面容憔悴,发丝凌乱地散下,只有那双眼亮得惊人, 仿佛有一团火在其中燃烧着。
但烧得再旺, 也是炉子里的火, 怎么也烧不出界。
这样的宋菁芸让许未觉得很陌生,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那两年里无数次争吵中她的克制也只是一场场疲于应付的表演,其实她恨不得让他滚?
从除夕夜的决裂后,许未设想过无数种再次见到宋菁芸时到场景,或两看相厌或云淡风轻,但他从未设想过此时这般的可能。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根本听不进场上的话,他像是旁观着一场默片,也因为听不懂,所以有些焦躁,坐立难安。
直到江砚白无声握住了许未的手,他惶惶的心才终于落到了实处。
庭审结束后,身为犯人的宋菁芸要被押走,许未和许子昀到底还是去送了她最后一程。
然而迎面走来的宋菁芸,在看到许未的瞬间,枯槁的灵魂瞬间死灰复燃,她疯了一样地想要挣脱压制,歇斯底里地朝着许未嘶吼:“都是你!你好恶毒啊许未!是你把我们的希望彻底摧毁了!你不得好死!”
江砚白眉头蹙了起来,他注意到了许未垂下的微微颤抖的手,牵住后包在掌心,这才冷冷地说:“许未将来的日子不由你费心,你不如自求多福。”
但宋菁芸根本没有看江砚白,更没有听进他的冷嘲热讽,而是偏执地只死死盯着许未,眼里是深深的如怨灵般的恨意。
她再次嘶吼起来,和过去的样子判若两人,简直是个疯子:“许未!你就是个残次品!你和许子昀都是白眼狼!当年知道你这批货有问题我就给把你掐死!可笑我竟然把你养这么大,让你这个白眼狼把我的家摧毁!”
她的声音因怒骂而尖锐刺耳,像是指甲在黑板上划出来的一样,她还不停地用力往前扑,像是恨不得生生从许未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但每一次都被人抓着,怎么也碰不到许未。
宋菁芸凄厉地笑出声,笑意森冷,露出白惨惨的牙齿,仿佛死人的骨头:“许未,你好可怜啊,你没爹没妈连自己的生日都没有。你还不知道吧,你就连生日——”
“闭嘴!”江砚白克制的理智让他强忍着没有一脚将宋菁芸踹飞,他想拉着许未远离这里,这个女人彻底的疯了,这么多人只盯着许未攻击。
宋菁芸却根本不怕江砚白,她现在谁也不怕,她继续怨恨地笑着,声音尖得吓人:“许未,你连生日都是我儿子的祭日,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祝福,许未,你的一切都是偷来的,没有人真的爱你!”
“你不过是我儿子的代替品,不,你连代替品都不配!你就是个废物,连alpha都不是的废物!我让你占用了我儿子的祭日都觉得恶心!”
许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下来这段话的,他只觉得吵闹的噪音不停地在他的耳边嗡嗡,吵得他几乎要失聪了。他愣在了原地,好像要被全世界遗忘了,这里冰天雪地,冻得他快要死掉。
在他即将被冻成冰雕时,他的世界猝然旋转,他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许未终于从孤寂的雪原中逃离,拥抱了属于他的人间。
江砚白将许未紧紧护在怀里,在宋菁芸不甘心的恶毒目光中,轻吻了许未的额头,然后目带嘲讽地看向宋菁芸,语气却不失认真:“你是不是傻?”
“我的许未全世界独一无二,你怎么好意思拿你那个短命鬼儿子比?”
“你放心,许未会好好活着,长命百岁,还会越来越好,永远沐浴在阳光下。”
“亏了我家许未那么善良,还想等你20年后刑满释放,给你笔钱养老,你怎么这么白眼狼?”
“你最好在牢里好好养你的疯病吧,不然熬不到出狱亲手给你短命鬼儿子上坟的那天。”
被三四个人紧紧扣着,嘴巴也被捂着的宋菁芸咬开捂嘴的手,不要命地想再次冲过来,衣服在拉扯中都撕裂了些,她叫嚷着:“你说什么!你怎么敢说!我要你死!你们不得好死!!!”
江砚白却不在意,拉着许未离开,许子昀和林修研也跟上,再不回头,任由宋菁芸在背后发疯。
等走出法院,一行人走到种满了樱花树的大道上时,许未才注意到江砚白的背。江砚白穿着浅咖色的风衣,身材修长高大的alpha看起来儒雅又俊逸,可背上那抹刺目的痕迹……
许未那仿佛被掐掉的短暂的记忆回笼,刚刚争吵之际,宋菁芸情绪激动,竟抛掉了她所有的礼貌与风度,朝着许未吐了一口唾沫。
当时许未落寞失神,根本没意识到要躲,是江砚白一把抱住他,转身将他护在了怀里。
那样矜贵高傲的江砚白……
许未的脚步顿住,江砚白侧目,敏锐地察觉到许未眼里的情绪,于是动作利落地脱下了风衣,随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漫不经心道:“脏了的东西扔了就好,不值得留恋。”
“嗯。”许未上前,再次与江砚白十指紧扣,声音轻轻地,却有前所未有的轻松,“你说的对江砚白。”
“春天真的来了。”他看向成片开着的一片浪漫的樱花海,在微风浮动的花雨中呢喃,“花都开了。”
*
晚上,御江苑,许未反常地没有学习,而是拿着本稿纸和一支笔走进书房,挤到江砚白书桌前。
江砚白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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