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年前的事了,是谢航第一次发现他对男孩的兴趣远大于对女孩的时候。
那时候他知道这叫同性恋。
但他觉得这是病。
可以说是遗传病的前兆,或者是扭曲童年的延迟影响,总之不会是什么正常的心理状态。
他私下里通过沈荣的人脉找了一家评价不错的诊所——起码不是诈骗或者传销的那种,然后在某个周末跑去见了心理咨询师。
他一直很害怕这些烙印在童年中的、象征着尖叫与痛苦的东西,比如心理医生、消毒水味、镇静剂。
但他还是去了。
谢航感到慌张,如果是精神方面出现任何问题,他都不会那样慌张,幻听幻视也好,抑郁狂躁也罢,他起码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知道吃药就可以治好。
可是同性恋不一样。姥姥没有、妈妈没有,他清楚地明白自己没有任何错处,可他就是……喜欢男孩。
他了解心理咨询的流程,为了应付大夫的询问,甚至在去之前想好了说辞,怎么发现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具体症状的表现。
可是林菁问他的第一句话是“你为什么觉得这是病”。
谢航哑口无言。
他不敢说因为我的基因里有精神方面的问题,不敢和一个外人讲述那些自己都不愿回首的阴暗往事。
林菁的第二句话是“你为什么对此感到害怕”。
她太敏锐,几乎不用存在侥幸心理,谢航知道今天的事一出,她一定对季思年的身份有了些判断。
谢航甚至都可以想象出对话的具体内容。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不是。
你喜欢他吗?我分不清对友情的渴望和爱慕,不过通过对我们相识的时间以及相处方式的分析,我暂时是不喜欢的。
那你希望他是你的男朋友吗?我不希望。我只想和他成为朋友,我从来没有主动交过朋友,其他的事……日后再说。
你到底是不希望,还是不敢?
谢航把手机丢到一旁。
“我该走了。”季思年看了看表,居然已经五点了,“我得回去吃晚饭,再在外面逛荡不回家,我妈真该伤心了。”
他们走出清吧狭小出口时,商业街已经热闹了起来。越靠近地铁站人越多,可以说是裹在人流里。
谢航半点没有遮掩身上的血道子,穿着一身黑,季思年看着都有些犯怵,生怕他被保安拉走,紧紧跟在他身后。
正值晚高峰时期,车厢挤得密不透风,车站内也是人来人往,他们要坐的不是同一号线,在闸机前分别都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一句“再见”飘荡着连个尾音都没剩下。
季思年低着头点了半天才点出乘车码,进了站像没头苍蝇一样跟着人群转,还差点走到二号线去。
他一边乐一边候车,坐晚高峰的地铁真是各凭本事。
转天教练来家楼下接他时,他习惯性地拉开后排左侧的车门,没想到里面正好坐着个眼生的男生。
季思年握着门把手愣了半天才想起来今天谢航不来。
那男生也没动,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
季思年一清早的愉快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一大半。
他把门关上,换到了副驾驶。
“心情不好啊?”教练好整以暇地瞥他一眼。
“没。”季思年胳膊搭在车窗上,下意识摸了摸挂在胸前的烟,结果摸了个空,才想起来他这几天都把烟团成一团塞在口袋里了。
谢航这狗鼻子逼人戒烟比什么都管用。
季思年把烟从口袋里拽出来重新挂回脖子上,伴随着这一动作,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灰影从口袋里跟着飞了出来,正好甩在教练脚底下。
教练正看着路况拐弯,没腾出嘴来损他,倒是腾出一只手帮他捡了起来,一边看后视镜一边递过来。
季思年看清是什么之后叹了口气。
谢航他家的钥匙,昨天居然忘了给他!
光听故事了。
他低声笑了笑,开了一条缝的车窗正稀里哗啦地漏着风,把头发吹得有些乱。
他不甚在意地低下头抽了一口烟,白雾在风里顷刻消散。
教练斜眼看着他:“哟,你真会抽啊,我还以为你挂着玩儿的。”
季思年懒懒地看着飞速倒退的行道树,勾着嘴角说:“家里养狗了,不常抽。”
他扫了眼后视镜,与后排那男生刚好四目相对。
那人穿着格子衫短袖,嘴里嚼着块口香糖,带着点探究地看着他。
季思年“啧”了一声,手指随便抓了把头发,恹恹转过眼,低头点开了手机。
季思年:“侧方停车几个点位是什么,我忘了。”
季思年:“速成一下,咱今天不能丢人。”
过了一会儿,教练车都快开上快速路,谢航才回复:“给谁丢人?”
季思年挑了挑眉:“给教练丢人。”
谢航五分钟后发了个备忘录画的图片来,一个线条简陋得估计教练自己都认不出来的车库,他用红色标了几个点,小字写着注释。
言简意赅,一目了然。
季思年看了两遍,直接点了保存图片。
真行,要是早这么教科二早就过了。
季思年:“让你跟我一起练车属实是委屈你了。”
第24章 买菜
“你俩预约一下科二吧,司齐考场。”教练把车开进场地里,坡道旁边已经停了好几辆教练车,好在自动挡的考试没有这个项目,他直接拐弯去了侧方停车的地方。
季思年单手点着手机:“现在就约啊,我还没练几天。”
“约吧,再不约下礼拜就十号往后了。”教练落下了四扇车窗,稳稳停下熄火,“万一没过二十多号还能再考一次。要是拖到下礼拜,没过就得等到明年你寒假再考了。来练,你俩谁先来?”
37/144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