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偏殿,卧房……
他的过往亦如在火焰中倒塌的道观,伴随带着焦糊味的风,化为了灰烬。
“父王……”所欢的眼睛仿佛被烈焰灼伤,泛起钝钝的痛,“怎么会……”
“不喜欢?”赫连与寒的手缓缓地贴近了他的面颊,“为父以为你会高兴。”
所欢的眼尾倏地滚下一行热泪:“父王,儿臣高兴。”
怎么会不高兴呢?
曾经束缚着自己的人与牢笼接二连三地毁灭,没有人会比他更高兴了。
只是一场大火,只是短短小半个时辰,只是如此轻易……
原来只要这样,压在他身上沉重的枷锁就会消散。
所欢蜷缩在赫连与寒的怀里,身子因为抽泣不住地颤抖。
“这是高兴?”赫连与寒见状,不满地捧起他的脸,眼神微变,“还是说——你舍不得了?”
楚王的下颌陡然紧绷,眉宇间阴狠浮现。
所欢先是一愣,继而破涕为笑:“父王……父王在说什么呀?”
他反握住赫连与寒的手:“谢璧是怎么死的,父王忘记了吗?”
所欢柔柔弱弱地垂着头,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可他说出口的话却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儿臣亲手将金簪插进了他的喉咙……好多血,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呢。”他轻笑道,“谢璧是儿臣亲手解决的,父王可是看见了……儿臣是什么样的人,父王还不知道吗?”
“……谢璧死了,玉清观没了,世上没有人会比儿臣更快活!”
“……儿臣今日流泪,也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因为高兴。”
更是因为自由。
当玉清观淹没在升腾的火苗中,他才终是挣脱了所有的束缚,自由自在地活在人世间。
第76章
毁于烈火的玉清观前,付段正板着脸看将士将一具又一具尸首丢进火堆。
那都是玉清观中的道士。
不知是不是谢璧已死的缘故,这些道士中,已经没有了双,尽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浓浓的黑烟直冲云霄。
身披玄甲的将士无声地围着早已没有任何生气的玉清观。
先前,火刚着起来的时候,盛京城中巡城的守卫曾经来过一回。
楚王府的老太妃在道观中清修的事不是秘密,他们生怕老太妃出事,来时还带了长长的水龙。
付段却以玄甲军可以应付为由,将巡城的守卫都赶走了。
“将军,该扔的都扔进去了。”
站在付段身边的将士小声说:“还有那口棺材……”
付段回神,望着遥遥一口丢弃在角落里的破旧棺材,厌弃地蹙眉:“丢进去便是。”
“……这样老太妃走得也不算孤单。只可惜了,下去陪她的,不是她最心爱的皇儿,她可能要发脾气呢!”
付段冷笑一声,想起老太妃临死时的模样,痛快地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
他原本也算是名门望族出身,然族中长辈得罪了老太妃,竟遭灭门之灾,而今大仇得报,自是痛快。
尤其是付段想起老太妃的死状,恨不能仰天长啸。
彼时,楚王殿下已与老太妃说完了该说的话,唤侍从进屋服侍老太妃更衣。
“母妃,我那不争气的嫡子与你之间,我只想留一个。”赫连与寒好整以暇地注视着油尽灯枯的老太妃,状似头疼地扶额,“您说,我该留哪一个呢?”
“你……你……”老太妃因为气短,不住地翻着白眼,但她在听清了赫连与寒的话后,拼尽全身的力气动着舌头,“你……虎毒……虎毒不……”
“虎毒不食子?”赫连与寒缓缓俯身,讥诮地勾起唇角,“是啊,虎毒还不食子呢。”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既然母妃都这么说了,儿臣自然听从母妃的教诲。”
老太妃佝偻着腰,费力地从床榻上坐起,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两点恨意满满的光:“你是要我的命!”
“母妃说的哪里话?儿臣不过是给了您一个选择,”赫连与寒修长的手指在袖中一勾,小小的玉瓶就出现在了掌心里,“至于如何选,就要看母妃了。”
老太妃的瞳孔在看见玉瓶的刹那,狠狠一缩。
不用赫连与寒多说,她在宫中生活多年,早已猜到玉瓶中装了什么。
老太妃如枯骨般的手指因用力,扭曲得近乎变形:“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咳咳,我死,就得……就得留下……就得留下……”
很显然,在世子与自己之间,老太妃选择了留下前者。
赫连与寒挑了挑眉,拂袖拱手:“既如此,儿臣便在此恭送母妃。”
“你……”老太妃一口气没上来,竟被气得直接举起玉瓶,将其中的药丸一股脑全倒进了嘴里。
那药是秦毅特意准备的,药效极强的牵机。
药丸入口,不过瞬息,老太妃就在一众侍女惊恐的注视下,疯狂地抽搐起来。
一呼一吸间,她的身子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宛若夏日被车辇碾压的肉虫,剧烈的痉挛过后,满头枯草般的头发与脚纠缠在了“虎毒不食子,”赫连与寒平静地看着老太妃僵硬的尸首,慢慢地直起腰,若有所思地笑了,“可是母妃,那也得真是儿臣的子啊。”
若不是,就算是真的食了,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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