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他想的好像有点多了。
他拢紧衣襟,默默地叹了口气。
其实事实上,虽然他和顾渊前半生互相一直在互相折磨和纠缠,甚至一度闹到不可收场。
但是自从他们解开心结,他们私下里,相处得与任何一对平常夫妻无异。
顾渊对他很好,他也对顾渊很好。
他们正在彼此相爱。
就像他们一直所盼望的那样。
这些,只不过是彰显他们过去裂痕的,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
而在这个夜晚,这些细节突然在赫连笙的脑海中被放大,几乎有着不可忽略的存在感。
是因为刚刚的那场梦魇么?
赫连笙想。
梦魇光怪陆离,其实并无实质的内容,只是复刻了当初他最难熬的一段时间的心情。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久违地想起了,他和顾渊也有过那样一段过去。
而他清楚地知道这段梦魇的源头。
几天前,顾府传来了消息。
柳黎死了。
死在一个雨夜。
死之前,他有过短暂的清明。
那个时候,他喊的仍然是顾渊的名字。
*
顾渊自梦中醒来,突然有一瞬间的心悸。
顶上是熟悉又陌生的帐顶。
他愣了一瞬,才想起来,他今夜久违地宿在了顾府。
他吐出一口气,缓了缓心神,坐起了身。
门外的小厮适时地开了口:“公子?”
“……无事。”顾渊道。
习惯性身边有个人,骤然一个人睡,他才发现他有些不习惯。
想到这,他垂了眼眸,失笑。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种感觉。
想要时时刻刻在对方身边。
哪怕,就是看着也好。
也会感觉安心。
想到这,他也睡不着了,索性站起了身,准备到院子里吹一会儿风。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回过身,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开了口:“大哥。”
正是顾家长子,顾诚。
顾诚生得剑眉星目,眉眼间与他有几分相似。
这会儿,对方看着他,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回过了神。
“嗯。”他道,“睡不着?”
顾渊没有否认:“出来吹吹风。”
“大哥呢?”他问。
顾诚看着他,半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睡不着。”他道。
他顿了顿,“阿渊,你跟以前,确实大不相同了。”
顾渊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慢慢地敛了。
少顷,他垂了眼眸,面上很平静。
“是么?”他笑了笑,“可能吧,人总是会变的。”
顾诚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多了几分怅惘。
他是看着顾渊长大的。
小的时候,顾渊就比他乖,比他早熟。
他的弟弟,自小就是好孩子。
他也知道,父亲在顾渊身上寄托了最大的希望。
他的期待里,顾渊会顺利地长大,然后按照顾业潭的期许,做出一番成就,同时娶妻生子,安稳而风光地过一生,成为顾家的骄傲。
但是他没想到,最后,事情会变成这样。
宫内出事的那天,他后来才匆匆赶到。
顾业潭在家里等他,衣冠齐整,面上却沧桑得像是老了十岁。
他和妻子一起陪着顾家二老在京城呆了一个月。
一直到……
赫连笙登基。
他目睹了弟弟的所作所为。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他坐得稳稳当当。
他与座三三的君王旁若无人,做着这世上最离经叛道的事情。
他几乎感到惊悸。
这几年,顾渊鲜少再回顾府。
不是他不想回,而是,每每回来,顾业潭总是闭门婉拒。
顾家不需要靠媚上爬上去的人。
顾诚知道,顾业潭是在用这样的方式,逼着顾渊回到他期望的轨道上,但是这一回,他一向乖巧的弟弟却没有屈服。
该尽的孝他还是尽了。
从金银到一应应当置办的物品和操心的事宜。
但是他也不再来顾府。
只是偶尔乌兰娴回娘家的时候,他会去看望一下。
母亲总是心软。
这是顾诚这几年,第一次在顾府看到顾渊。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过了片刻,他道:“我听说,前些日子,阿黎去世,你没回来。”
顾渊顿了一顿,算是默认。
顾诚欲言又止。
“是陛下的意思?”他问。
柳黎之事他略有耳闻,
如今,对方早逝。虽然联想起对方的身世,他心有怜惜,但是终究不是亲弟弟。
相较于误入歧途的养弟,他注意的点是,作为君王,赫连笙是不是对顾渊有太强的控制欲。
这对于顾渊来说其实很危险。
这句算是突然想到的试探一问。
却没想到,话音落下,顾渊的神色却突然冷了下来。
“不是陛下的意思。”他道,“是我自己的意思。”
他语气中带着冷淡,顾诚怔了一下。
他有些迟疑:“你从前……”
“是,我从前把柳黎当弟弟。”他看着顾诚,轻声道,“但是他并没有把我当哥哥,不是么?我教导他礼义廉耻,他好像也没有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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