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悄悄摸摸地出去,在院子里打了一点井水,打算替人擦一擦面上的脏污。
就在他刚刚把水打上来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外面一阵吵闹。
他怔了怔,抬起了眼。
“顾公子,顾公子!这是冷宫禁地,不可擅闯!”
这是……
他师父的声音?
他没来得及多犹豫,就放下了手上的水桶,挡在了门前——
不管是为了师父的嘱咐,还是……
他想起了刚刚他把那个姓邹的公子放进来的事。
他咬了咬牙。
就是因为他把人放了进来,才差点让……被侮辱,还被打了一巴掌。
想到这,他愤懑了起来。
怎么人死了还不放过!
他们这些达官权贵,真的就没有一丝人性么!
他下定了决心,要给屋里的人保留最后一丝尊严,于是昂首挺胸地挡在了门前。
不多时,院内闯进了一个人。
福子一怔。
这个人生得极为好看,不同于赫连笙雌雄莫辨的明艳漂亮,而是温逸俊秀。
若是走在街上,定要被人询问,是谁家的少年郎。
但是此时此刻,对方的脸上却毫无血色。
他定定地看着福子,问他:“他呢?”
福子愣了一瞬,一时没能说出话。
“他不肯见我是不是?”见状,面前的人笑了笑,那个笑怎么看怎么勉强,“没事,你跟他说一声,就说我……顾渊在外面等他。”
他的唇颤了颤,“等多久多行,只要,只要他愿意出来见我。”
“公子!”
不远处,桑桂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福子回过了神,低声叫了句“师父”。
对方对他打了个安抚的手势,对着人快速开了口:
“顾公子,殿下已经去了,您若是想见殿下,也要等宫里头走过流程,您现在这样……”
“什么去了?谁去了?”顾渊猛地转过身,死死地盯着他,轻声道,“桑公公,他是皇子,您说这种话,是要被问罪的。”
桑桂张了张口,没说出话。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
“福子。”他道,“放顾公子进去罢。”
他顿了顿,“殿下应该……会很想见到公子的。”
可是殿下走的时候,分明什么都没有说。
福子怔怔地想。
而且,如果真的惦念一个人,真的会在他死之后,才姗姗来迟么?
这些话他不敢说,只好不情不愿地让开。
他让开了,面前的人却僵在了原地。
福子看着他的背影,听到了身后桑桂低声的嘱咐:
“我去禀告圣上,你在这里看着,不要让顾公子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福子迟疑地点了点头。
桑桂匆匆地离开了冷月居,福子抬起眼,发现面前的人终于动了。
他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连背影都有些抖。
可他仅仅只是跨过了一道门槛。
然后,他看到了地上静静躺着的人。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面前的人都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就在福子以为对方就要这样,变成一尊雕像的时候,他慢慢地蹲下了身。
骨节分明的手指触到冰凉面颊的刹那,福子清晰地看着男人的嘴唇抖了一下。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异响,像是从不远处的藤架那里发出来的。
福子怔了怔,正在疑心是不是听错了,就看见面前的人猛然站起了身。
“这不可能是他。”他自言自语般道,“他那么喜欢我,我……我还没回来,他怎么可能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不……不可能……”
他说着这样的话,就要往外走,甚至一眼都不敢看躺在地上的人。
他只是一面说着不可能,一面往外走,福子看着他,有些愕然。
*
顾渊跌跌撞撞地走出门的时候,几乎没有没有看清方向。
他被门槛绊了一下,一旁的小太监似乎想要来扶他,被他一把推开。
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胡乱地往外走,走出了十几步,他就被人拦下了。
他抬起头,看到了面前明黄的衣袍。
他缓缓地抬起眼,看到了新帝幽深的眼眸。
那双眼眸里有讶异,也有意料之中。
良久,他开了口。
“行舟。”他道,“若是七弟知道,他走了你也不敢认他,他应该会很难过。”
这一句话像是一句惊雷,让顾渊浑浑噩噩的脑子霎时醒了过来。
他脸色煞白,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终于想起了什么,吐出了两个字:
“……是你。”
“是你逼死了他。”他轻声道。
“顾公子。”桑桂在一旁忍不住提醒,“不可对圣上如此无礼!”
“无妨。”赫连瑾微笑着抬手压下了他。
然后,他看向了面前的人。
“行舟,你不在京中,怕是不知。”他缓缓地道,“七弟因为北殷之事,一直对父皇心存不满。监察院前段时间已经掌握了全部的证据。”
“七弟畏罪自尽,朕也很痛心。”他叹了口气,“不过……”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还是,节哀罢。”
“不可能!”顾渊猛地抬起眼,嗓音沙哑地开了口,“他不可能做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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