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哼笑了声:“吴四还特意让我把那人脸给划花了。”
沈绎青看着那壮汉往自己的方向走了两步,心高高提了起来,屏息看着那人的脚步。
好在,他停了步,就在他的两步外,继续道:“他那脸上被那肥羊划破了油皮,气得捅了他好几刀。”
屋里传来了磨刀声,“嚓嚓”的声音仿佛就响在沈绎青头顶。
这些人说起杀人来,仿佛就像是在聊家常,越是平静的语气越是让沈绎青觉得胆寒。
“现在的肥羊越来越好抓了,”先前那人提着泛着银光的刀,慢悠悠道:“有的都不用咱们动手,就自己往锅里跳。你说,是吧?”
沈绎青蓦然睁大眼睛,耳边一阵嗡鸣,下一瞬,他本能向右侧躲去,刀擦着他的左耳砍进了墙里。
几根发丝飘落在地,那刀之锋利,切进墙里仿佛在切豆腐,轻松地拔了出来,横向一挥,直向沈绎青脖颈砍去。
沈绎青怀里抱着孩子,行动不便,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堪堪躲过那一击,接着一只铁钩直取他的面门。
沈绎青不会武,又自小养尊处优,行动并不如练武的灵便,躲过两击已经是菩萨保佑了,这会儿前有勾子后有刀,他满脑子都是“我命休矣”。但死也不能死得太难看,若是脸坏了,让裴堰看见了,他说不定就不喜欢自己了。
秉持着最后这么点骨气,他向下一蹲,竟然真的躲开了那两人的夹击。头顶一阵牙碜的冰刃摩擦声,沈绎青顾不得许多,将那幼儿紧紧护在怀里,脸埋进了双膝。
他能感觉到那两个屠夫粗犷的呼吸与刀落下时带出的森森寒意,可他已经避无可避了。
“当!”
耳边一声巨震,刀没落下,他听到了裴堰有些变了调的声音:“沈绎青!”
他以为自己已经进了鬼门关,听差了。
可耳边接着传来了痛苦的惨叫声。
他懵懵地抬起头,就见他身边一个壮汉摇晃了两下,扑倒在了桌上。
另一人手执剁骨刀,低吼一声,向裴堰攻了过去,裴堰手中的刀已掷出,从腰间取出折扇,轻微一拧,扇骨突出森森白刃,接下了那重重一劈。
刀刃震颤嗡鸣声还未止,裴堰手腕倒扣,将那剁骨刀狠狠一别,闪身向前,手鬼魅般的袭上了那人的脖颈,接着,一阵骨头断裂的慎人声响过后,那人“噗通”一声砸在了地上。
这一套招式极快极狠辣,沈绎青还是第一次见裴堰这种身手,不禁有些呆了。
屋里静下来了,只有窗外静谧的雨声,他后知后觉地抖了一下。
裴堰快步向他走过来,他想要站起来,可腿软得根本动不了。
“裴堰……”沈绎青望着蹲在他身旁的人,眼眶发红,嘴唇微抖,小声道:“裴堰,对不住……”
裴堰指尖轻轻发颤,抬手轻柔地摸了摸沈绎青的侧脸,随后,猛地将他搂进了怀里。
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手脚渐渐回暖,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一直在细细发抖。他听着裴堰胸膛急促的心跳,闭上了双眼,干涩的嗓子脱力地将方才那句话说了下去:“对不住,我不该明知自己没本事还胡乱跑,拖累你了。”
他本来就百无一用,还乱跑给裴堰添了乱,实在不该。
裴堰在他的发上一下一下安抚地抚摸,轻声道:“没有拖累我,绎青很好,很聪慧,是我来晚了。”
他声音太温柔了,透过胸腔传入他的耳朵,让他耳朵一片酥软,心却像是被温水泡了,一路烫到了眼眶。
良久,沈绎青将脸轻轻在裴堰胸前蹭了蹭,道:“回长安教我习武吧。”
裴堰“嗯”了声,片刻后,在他额上亲了亲,道:“绎青不怕。”
沈绎青抽了抽鼻子,轻轻“嗯”了声。
第9章
孩子被喂了迷药,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异样。
这专门用来宰牲畜与人的屋子旁边有个猪圈,里头养了两只肥得吓人的大白猪,人过去也不怕,坦露着肚皮躺着,连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这是吃饱了的表现。
沈绎青躲在裴堰身后,探头看猪圈里那几颗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头颅,胃一阵翻涌,犹豫道:“裴堰,屋里还煮着一锅呢,你猜那是给人吃的还是给猪吃的?”
裴堰:“……”
裴堰:“还是先不要告诉李兄他们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剧烈的呕吐声。
李云山等人进屋里没找见裴堰,在柜台后发现了暗道,一路摸了过来,一眼看见那一大锅纠缠的人体肉汤。
沈绎青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从屋里冲了出来,跑到院子里吐,开口叫道:“李兄,林兄……”
几人转头,看见沈绎青,顺带也瞧见了猪圈里那几颗头,还不等开口,又是一阵呕吐,可怜那个拉了一夜肚子的,这会儿是连拉带吐,苦不堪言。
客栈已被捕快围了,里里外外的人还活着的都被绑了押往县衙。
李云山等人说什么也不想再看见这些人了,到了县衙门口就与两人告别。
沈绎青看他们一脸菜色,有些同情,道:“要不多留一日修整吧。”
李云山摇头:“路上耽搁时日已经太久了。”
他抱拳,对沈绎青与裴堰致意:“二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后会有期!”
马蹄声渐远,那一群古道热肠的江湖人背影淡在了武陵的雨雾间。
沈绎青怀里的孩子轻轻动了动,他以为自己弄错了,低头看,就见孩子睁开了眼,接着,小猫一样细细哭了起来。
沈绎青瞪大眼睛,欣喜道:“裴堰,你看,他醒了。”
胡县令万万没想到,到任五年县衙大牢空荡荡,今日一天就给填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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