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顾老祖师便跟顾望舒提了一嘴,问:“住在你那的妖最近怎么样了,没什么异常吧。”
顾望舒还一副怨天尤人的冷着个脸,说:“也就那样,成天吃了睡,睡了吃,醒了就吵饿。弟子看他正体怕不是只猪。”
“师父问你话,就不能好好答?”顾长卿忍不住一腔怒火拍案而起。
“我这不是好好答呢吗?事实就是这样,怎么,师哥是想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扣到我们头上不是?”顾望舒心也是早就积了满心忿恨不满,见他不仅没觉得自己昨日做得些许过头,有丝毫歉意的,甚至还在跟自己做对顶头!
他真想不明白这人突然是怎么了。怎会突然就想来杀了自己,突然就如此无情决绝。
“是非要听我说出,我带着他夜半私逃下山吃人肉啖人血做些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才觉得正常了?”
“你!”顾长卿气的咬牙切齿接不上话来。是论吵嘴耍无赖从小到大都没赢过这人,每次除了一顿拳脚没别的能让他解气。只不过此次……对于顾长卿来说已经不是一顿毒打就能解气的原则问题了。却看他还是一副丝毫不想赎罪认错的模样,甚至跑到师父面前赏脸,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冥顽不灵!”
“你恣意妄为!”
“再吵就给我一同滚出去……”
————
即使入了秋,正午的日头还是照得明媚。
已无蝉鸣,却盛阳炎。
顾望舒把伞面压得更低了些,无心看天与秋色。
他今日真的太白了,就算遮得再低,任谁看来都是块行走的白缎子,是枚长了腿的玉雕成精。
这人世沉浮如海,每个人不都是卑微又渺小的一滴水。固然随波逐流,与世浮沉,却也总是在这片海里的一份子。
可他不一样。他觉着自己就是意外落进去的一滴油星,就算随波逐浪被击得零碎不堪粉身碎骨,也还是融不进,化不开,不被这片海所接受。
昨晚一夜未眠,又特意起了个大早过来给顾长卿现眼,再加之浑身骨头都在发寒生痛,手心和脖子上的伤口也裂裂生疼,感觉整个人都快散架了。现在事了,提着的一口气松下来,顿时搞得整个人昏昏沉沉四肢无力,连走起路都是飘的。
观里的小道士们此刻都匆匆跑着赶去吃中食,毕竟去晚了可能就抢不到最好的菜,一个个疾步如飞脚下生风,只有顾望舒独自逆着人群拖着个疲倦的身子往回走,此刻只想起睡个好觉。
从他身旁跑着过的小道士们一个个无不是被他这副仪态惊得在大吃一惊目瞪口呆中猛收脚步,侧至两旁让出路给他,四周一会儿一句“二师兄好”。
他都没心情应上一句。
只有顾望舒自己知道他是因为实在没力气没精力去应,但叫旁人看来却只不过是过于孤傲自负的轻蔑罢了。
他被人盯得烦,一路低着头遮着伞的确实看不太清前路,人再虚得集中不了精神,一个不留神,就被面前一群边跑边打闹的小道童们撞了个满怀!
不是那几个小孩子力气大……要怪只能怪自己脚步发虚。
这毫无防备的一撞,本就伤得不轻的胸口直接一口闷气没喘上来,跟被再撕裂了似的痛开后,脚下不稳,一个踉跄退出去好几步都没站住,持伞的手不由一紧,手心伤口又是阵扎心的痛,条件反射松了开来,顺带将伞也扬飞出去!
一时间。
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第16章 命格
小道童们懵着脸端详了下被自己撞飞的人:完了。
顾望舒跌坐在地:完了。
对于常人来说只是耀眼晴明的一束束暖阳,在他那双蒙了层雾般发灰的妃瞳中,却是一把把夺命利刃。
“唔…………!”
这明朗和煦的千刀万刃,径直照亮一张因久不见光而更显苍白的脸,连喊都未来得及喊上一声,眼里便传来如同万蚁噬心般钻心的刺痛,激得整个人抱膝埋头藏起脸来在地上缩成一团!
向来月人身,自幼不得以妃瞳见光。
极痛,且易致盲。
“孩子怕是要撑一辈子伞的。”
顾望舒三四岁的时候,曾躲在门后偷偷听得郎中与师父唉声对话。
“也保不齐他这双眼,能不能撑过二十岁。”
顾望舒跪伏在地上,疼得一动不敢动。
该死……!
这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当着这么多后辈丢了这么大个人!
几个小道童看到这般情景,一个个吓得是呆若木鸡,动不敢动,面面相觑,心里想的全然是今天可能就要命丧于此了吧?得罪到谁不好,偏偏是……
不过顾望舒现在可没心思去揍人。
周围看热闹的一个都不敢上手去扶,全都闪在一边眼巴巴看着,生怕再触到霉头惹了什么麻烦事。顾望舒自知没人会帮他一把,只想着眯眼去寻伞,摸摸索索却只能摸到满地积雨留下的泥水,大概……这一身白衣也早就滚了一身脏泥了吧。
要先爬起来,起来再说啊!
却没成想,才努力眯开一条小缝,受了刺激的眼中生疼,眼泪竟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所以当下的情景就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一向高傲孤冷,心狠手辣嘴又毒,平日里难得见一面神秘如斯的清虚观亲传二弟子,那个在外面话本里传得凶神恶煞的寒川泠月顾望舒,当下正手脚并用的爬在人群中央,满身泥水像个瞎子找拐一样摸索,却除了满手的泥什么也没摸到,甚至于哭得一塌糊涂。
围观的人群静得可怕,其中似乎还掺有忍不住憋笑时漏出的气声。
——你们干脆就此踩死我算了。
【“快点儿的,把他伞夺了就是个废人了,拽过来!”
“只会掐守护诀的废物,有本事站起来睁眼睛打我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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