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点,安樾感觉到愤怒:“我和我的道侣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这样对我们,就因为你是如今这世上唯一的大乘修士为所欲为吗?”
“他将我豢养的火猎鸟烧死了一半,你说他该不该受到惩罚?”
安樾看了看挤在礁石下面红艳艳一片的火猎鸟:“这些是你养的?可即便如此,也不是你生杀予夺的理由,这个岛又不是你的!你既为群鸟之主,自当约束好它们,而不是任由它们来伤人。”
“别说这个岛是我从海底拔地而出,就是你跟那小子睡的崖洞,也是我一时兴起挖出来的,什么时候肆意闯入别人的家里烧杀强霸,也变得这么有理了?”
“你……” 安樾一时气结,虽然他是大乘修士确有翻山倒海之能,但这也都是他的片面之辞,安樾觉得自己可不能被他绕进去。
看他仍在往下滴的血,安樾心想,他是要把自己的血放干吗?他是不想活了,所以拉两个小辈来垫背吗。
安樾注意到墨离的面容似乎比洞中所见要苍老一些,原本并无皱纹的脸上现在布满了细纹,看上去像是五、六十岁,与他苍老的声音契合多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 安樾又问。
墨离终于收起手腕,只在上面一抹,伤口便愈合了。他对周围的鸟儿说:“今日就到这里,去吧。”
那些并未分到血的火猎鸟虽然看上去很不甘,但终于还是一只接一只飞走了,很快,一大片红云腾起,很快消失在海的尽头 。沙滩上恢复了平静,仿佛自昨日他和苍楠抵达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人人都想达到大乘修为,人人都渴望飞升,可大乘有什么用,飞升又有什么用,想要离开你人,始终都会离开你。”
安樾听不懂他的呓语,但观其情形,似乎在通过放掉身体的血,让原本的修为倒退回去,如他自己所说,不要大乘,也不要飞升。
墨离忽然转头看他,他的脸上已经满是褶子,较方才又老了至少十岁,看上去沧桑而孱弱,他露出一个迷惑的眼神:“小子,你不是践行红裳的秘术,要夺取他的修为吗?你也压根没有跟他结合,按说就是个假道侣,可为何你俩要死要活地又为对方不要命,又像对真道侣?”
安樾心想自己的秘密反正他都已知道,便也坦然道:“之前想要夺取修为不假,现在是真道侣也不假。”
墨离哼笑一声:“老头子多少年没有在这世间走动,不懂你们这些小家伙的套路,可不要蒙我。”
安樾也轻笑一声,心想自己死都死了,又何必蒙骗。
墨离又追问:“之前?难道现在你不想?难道大乘修为不是你的目的?实现红裳灭天衍宗的夙愿不是你的目的?”
灭天衍宗?
安樾眯起眼睛,迅速捕捉到这里边的信息,看来墨离并不知洗灵阵枯竭急需重启一节,还以为自己争取大乘修为是为了灭掉天衍宗。等等! 他说这是红裳圣女的夙愿,据他所知,圣女与天衍宗并无瓜葛,怎会想要灭掉天衍宗?
从墨离言语中断断续续透露的信息看,他似乎与红裳圣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以前从未听王叔提及,而他再三想要收自己为徒,无非是想借自己的手实现所谓的红裳圣女的夙愿,而他出于不管什么原因,不方便动手而已。
想到此节,安樾冷笑一声道:“你的修为既然已经大乘,想灭谁都在覆掌之间,又何必强收我为徒,弄一个傀儡在前。”
听了安樾的话,墨离饶有兴致地看向他,眼中露出“这小子看不出有几分头脑”的赞叹。
他随即自嘲一笑:“当年我立下毒誓,绝不插手九嶷和天衍之间的事情。听闻你是红裳后人九嶷圣子之时,我一开始确有让你平她生平所愿的想法……不过后来我改变了主意,伊人已去,苦苦纠结于过往的仇怨又有何用。”
“世人皆求大乘境,而我却仿佛被诅咒了一般,逃不开这大乘境,我每使一次大乘的功力,就不得不被提醒这大乘从何而来 ,而我又有何颜面在护不住她的时候,还觍颜再用这大乘之力。”
安樾试探着问:“墨离前辈,莫非你的大乘修为,也是得益于炉鼎之体?”
墨离并不回答他,自顾言道:“所以我养了这许多的嗜血的鸟,每隔十年,突破大乘之时,便叫它们吸食这灵息之血,然后我就可以再次沉睡,等着下一次。”他幽幽说着,目光空泛地望着前方,没有落点。
悠悠百年,数十次以削去自身修为目的的自残,然后再孤寂地等待之后无穷无尽的循环往复,安樾想想觉得窒息,不由得对面前发须皆已苍白的老者生出了一点同情。
而他自以为的红裳圣女的夙愿,相当大的可能也只是他自己的臆测而已。
不忍用真相对他再行刺激,安樾道:“就算我愿意拜你为师,但如今已身死也没有这个可能了,你若真的孤单,自去寻他人为徒吧。”
原本他就已经在所负使命和伤害苍楠之间开始犹豫不定,现在一了百了倒是干脆,他自和苍楠的鬼魂去做一对苦命鸳鸯,什么九嶷国,什么天衍宗从此都可以不管。
墨离突然转头,眼中露出欣喜:“你愿意?”又接了一句:“谁说你死了。”
安樾诧异正要询问,就听见空中传来一声熟悉的鸟鸣,待他看到海天之间那一个白胖的大云朵时,心中喜悦不可言表。
雪浪,是他和苍楠的雪浪,来寻他们了!
雪浪很快就在海滩上落下,收拢了翅膀,一颠一颠地飞奔过来,安樾欣喜地张臂准备拥抱,却被奔过来的雪浪擦身而过,直扑向墨离,将他晾在了一旁!
安樾不可思议地长大口,转眼想通自己已是一只幽魂,雪浪自然是看不到他也感受不到他,只是为何雪浪会和墨离如此亲昵,仿佛那个老家伙才是他的主人一般。
墨离伸手抚了抚将脑袋凑过来的雪浪,在它蓬松的脖颈直接大力揉搓。安樾看着看着心里忽然升起一股酸意,原本只有他和苍楠才能对雪浪如此,墨离真是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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