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从风抬起一只脚,这地上的书似乎都是价值不菲的古籍,他扒拉下地上的书,准备自己开拓出一条路出来。司永望粗声粗气地喊:“别管地上的!直接走过来!”
云从风只好踩着书走过去,心情有点微妙。
司永望并不是他想的那样花白胡子一大把的那种智慧老头儿,他顶多容貌上有些邋遢,面容看上去竟然还很年轻。按理来说在紫薇一道深有研究的人比常人更容易衰老,甚至早死,放在司永望身上却不大合适了。
水晶镜的链子是纯金的,不知为何链子变了形,绞住了一小簇头发,拉拉扯扯疼得司永望直骂娘。
好不容易链子取下来了,司永望把链子拽下来一扔,问他:“今年几岁了?”
“虚岁二十。”
“哪里来的?”
“不知道。”他是师兄下山捡来的,说不知道也不算错。
“进书院之前,在哪里读的书?”
云从风不太愿意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说:“我觉得院主早应该猜到我从哪里来了。”
司永望笑了一下:“怎么,那里不好?”
“是……不太好。”
“你下山来做什么?”
“我想当丞相。”
“嚯!”司永望好像第一次听到这种回答,“这么直接?想当丞相?”
云从风没接下去。
司永望也沉默下来,从身后抽出一支旱烟管,往烟锅里填烟叶,压合适了吹燃,吧唧两口,“还有吗?”
“暂时没有。”
“你那妖族娘子……”他咳嗽了下,“以后你真的打算跟他成亲?”
云从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点小事依他的功力可能早就推算出来了。他答道:“一时托辞罢了。”
司永望似乎是冷笑了下,不置可否:“你当上丞相之后呢?拯救万民吗?”
云从风斟酌了许久回道:“做一个丞相该做的事。”
司永望摇了摇头:“你回去吧。”
拒绝来得如此突然,云从风有些意外,不可避免的又有些失落,隐隐的难过。
他强压下纷繁复杂的情绪点头:“那我走了。”
他走出归海阁,司永望忽然又说:“你要是真想当官的话,书院出来的高官不少,随便拜访哪个都能提携你一把。”
云从风不知怎么的,酸气涌上眼眶:“多谢院主。”
出了归海阁,他有些茫然。
是哪句话说错了?是因为他想当丞相吗?不应该是,应该是后面那句:当上丞相之后呢?
当上丞相之后呢?
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他为什么要当丞相?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庭院深深,花木扶疏间坐落着小小圆桌椅,他坐下来胡思乱想。
他最初是为了……为了证明自己吧?在抱璞山压抑得太久,也想证明自己不差吧?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当上的人应该是世上顶尖的优秀人物了。
只是为了自己。他猛然间如醍醐灌顶,是因为这个吗?
似乎是想通了。他抓抓头,长叹了口气.
虽然想通了,到底意难平。
意难平。
在得知刘怜冬居然当上了院主弟子后,意难平的情绪强化到了极致,那口气始终堵在心口上下不下去。
尽管他竭力保持镇定,但是每每走在学堂的路上,似乎总能听到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
他们都在笑他。
一个走文会直入书院,文试第一,连跳三次学序,事迹如此耀眼夺目的人,到头来还是比不上一个文试第五的。
他以为自己足够优秀了,优秀得没有人能与之相比,也不可能有其他人能行了。
他以为。
他不知道怎么排解,唯有借酒浇愁,借酒消愁愁更愁,他醉倒了。酒馆小二是只小妖,认得他,差人把他送回了如家客栈。
他一醒来,映入眼帘的是胡宴倒着的脸庞。
“哎呦,醒啦?”
第16章 射金花
云从风胳膊搁眼睛上,不想说话,浑身都不得劲儿。
“云大才子今天是怎么啦?还学会借酒浇愁了呢?”
胡宴卷起一簇头发挠他鼻子:“嗯?跟我说说?”
“院主不愿收我做弟子。”他长长地叹气,心又绞痛起来,他以为自己当上关门弟子是十拿九稳的事,到头来却成了他人的陪衬和笑话。
不愿回忆,那种被人在后指点的感觉,如芒刺在背。
胡宴知道,上世云从风被院主拒绝,情绪抑郁了很久,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丧气的很。那时他不得其解,也不知道怎么排解他的情绪,放任自流。
有些事他过了很久才知道,云从风那个时候经常会想到去死。
他曾那么脆弱,却还是笑脸迎人。
“你个傻子。”他小声说。
云从风撇过头去,听到胡宴说:“你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师傅吗?”
“那不一样。”
胡宴真想揪他耳朵:“你觉得司永望认识抱璞山山人的几率有多大?”
云从风怔了一下:“说这个干什么?”
胡宴没忍住,敲了他一下:“你想!”
胡宴敲的力度不小,云从风揉揉脑壳,迷惑:“院主学识渊博之名确实名满天下……但是我印象里山人好像没下过山啊。”
“假设,假设懂不懂!这天下两个学识最渊博的人,怎么可能素不相识?司永望跟山人早就认识,在知道你是抱璞山弟子的情况下。你站在司永望的角度上想想,你会怎么做?你是收还是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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