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让我带他去。”苍星牵过狗,一共凑了八只,每两只一排系好绳子,然后将木柴锅炉之类的取暖品搬上雪橇。
“他叫你去你就去,我叫你带我打猎你从不理我。”男孩愤愤不平地撇嘴。
苍星揉揉他的脑袋,笑得很得意,吹了声口哨:“巴纳什!”
最前面的狗便奔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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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腰有一座木屋,几乎被白雪掩埋,苍星好不容易把屋顶的积雪清理干净,加固门窗以确保寒风不会倒灌。
“多亏巴纳什我还能找到这里。”男人奖励他的狗一块生肉。
梁辰头上包裹着厚厚的狼毫,只露出金色的眼睛:“你原来的家?”
“嗯。”
屋内的一切还保持着原样,苍星在炉子里生起火,添了柴,过了一段时间室内开始变得温暖,他们终于可以卸下厚重的外套,用热水擦拭脸上的霜冻。梁辰给自己找了一张桌子,把随身携带的图纸一份份展开,用油灯压住纸角,又从包里拿出一些苍星不认识的精密仪器。
梁辰忙起来是不理人的,鼻梁上架一只精巧的放大镜,金边,垂下一道细细的链子被他撩至耳后,对照图纸开始了漫长的演算。苍星无言地看他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计算北极星的高度和夹角,顺便记录一下月相。”
“有什么用?”
“定下经纬。”
在他们那个时代,文明发达的东陆和西洲人早已有了经纬的概念,祝司发明了测量的仪器,但远在雪境的蛮族对于这种科技一无所知,他们全靠经验和观察。
苍星叹气:“你让我带你进雪山,就是为了帮你说的那个‘神殿’选址?”
“我需要实地考察。”梁辰点点头:“它必须修建在一个非常、非常完美的位置。”
被冷落的苍星只好躺下,手臂搭在额头上,黑眼睛望着梁辰在灯下专注工作。他的爱人是个令人费解的术士。烛火将那人面部轮廓勾勒得柔和,从眉骨,眼廓,睫毛,鼻梁,嘴唇,下巴,一直到脖颈和白袍中若隐若现的锁骨都笼上一层纱般的光,拨动六分仪的手指纤长而白皙。
“你修建神殿是为了对抗所谓‘天灾’?”苍星又问。
“天灾就快到来了,不管你相不相信,所有地方都在发疯地变冷,连终年炎热的南方都开始下雪。灾难即将降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准备,马不停蹄地准备。”
“为什么你相信那些看不到的神,还要为他们执着地奉献一生?”苍星坐起身:“我就不相信任何预兆。”
梁辰手中的仪器停了一下:“很小的时候摆在我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成为祝司,你要问我为什么的话,这大概就是命吧......”
“可惜,我也不信命。”
苍星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着肩窝,深深嗅着他发上的气味,温热的手滑进衣服,从腰身往下游走。
梁辰握不稳东西,有些窘迫地说:“别闹。”
“和我在一起算是对神的背叛吗?”他就真的停下手,等待一个回答。
梁辰反倒不习惯他戛然而止,沉默一会儿,在他怀中转过身,道:“我总有办法......说服自己。”
苍星摘下梁辰的目镜,微微笑着:“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在别的地方没有人会告诉你。”
梁辰注视他:“什么?”
“神嫉妒我们。”
梁辰楞了楞。
苍星凑近些,低沉地重复一遍:“......神嫉妒我们。”
梁辰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苍星抬起他的下巴,用一个吻封住剩余的对白。他们在雪山上又一次背离诸神,身体只遵循彼此的指引。梁辰的手臂被抬起来,按在画满星辰轨迹的图纸上,图纸狠狠揉皱了角,墨迹被擦成痕,而苍星的手顺着他胳膊爬上去,勾住他的手指,直到两人十指紧扣,梁辰放任自己跟随他一起涉浪,那些图纸是翻滚的浪花。
“我想......就把神殿建在这里......”梁辰眼里泛起一层雾。
苍星“嗯”了声:“是非常完美的位置吗?”
“是。”梁辰摩挲他的头发。
……
灯灭了,屋内却不暗,因为有漫天星光。一片幽蓝中,他们并肩躺着,屋外的狗儿好像睡着了,渐渐没了声响。
“其实原来我不叫星。”苍星说:“我继承了一个很古老的名字,叫苍央仁波切。”
“我在湛风枪上见过,蛮文刻的。”
苍星朝边上摸了摸,摸到被他置于墙角的枪,举起来,让星光照亮那些文字。
“所以你为什么改名?”梁辰一把夺过湛风枪,从床上坐起来,慢慢打量着曾被他折断的黑晶枪骨。
“以前,有一颗红色流星落下来,落进雪山。我想看看它到底去了哪里,就朝它坠落的方向一直跑一直跑,后来所有人都叫我苍星了。”
梁辰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傻子,流星只是从我们头顶短暂地划过而已,你肯定找不到的。”
“那时候没有,不过现在找到了。”他抚过梁辰的金发。
苍星平时不会说这些漂亮话,一旦说了却比谁都温柔。梁辰低下头,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有暖流淌过心尖,熨平那些隐蔽的伤痕。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想把你现在的名字刻上去,星,很好听的名字。”
“那你呢?”
“我的名字刻在你下面,怎么样?”
苍星允准,梁辰便欣然开始了工作。他有一把金色的小刻刀和一把银色的小凿子,清脆的敲击声在黑夜中响起。苍星抱着他,看着他凿刻,梁辰解释道:“古神语中星叫Stel,辰叫Exillia,有人说用古神语刻下的文字可以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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