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南野不怎么在意地笑,在这瞬间,他却突然想起刚入行的时候,那会他和千百个有着新闻理想的年轻人一样,徜徉在电视还象征着公众话语权的黄金年代,每天在为事实两个字奔波。
他住破烂的出租屋、爱摇滚乐、看公路电影、听披头士,醉生梦死。
那段日子虽然贫穷但很快乐。
技术带来工业文明,进入速食年头后,所有事物都有了无形的保质期。
黄桃罐头不超过一年,爱情不超过一个月,新闻不超过三天。
新媒体层出不穷,公众每天都在接受信息轰炸,真相和思考变得不再重要,人们心甘情愿沦为娱乐的附庸,沉浸其中,每天都能假高潮。
任南野像一个缓慢行走的旅人,沉默的走在这条孤独的路上,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沉沦,要么退出。
想到这,任南野灌了口冷酒,苦得他牙齿打颤。
一转头,却见宋玉风盯着自己,像是要透过这具皮囊看穿他的内里。
范小西还眼巴巴等着,缠着任南野:“说说嘛,我特好奇。”
过了会儿,任南野微敛戏谑神色,“其实也没什么,工作嘛,开心就继续,不开心就辞,就这么简单。”
一句话就带过他奋斗了近八年的地方。
任南野不喜欢在人前袒露心事,总觉得比不着一缕还要羞耻,成年人的世界里多得是不值一提的琐碎和艰辛,哪怕深夜千般唏嘘万般感慨,只要一杯酒下肚,第二天又他妈意气风发的活过来。
“可是我听说电台主持的工资很高哎,”范小西想不通,晃了晃手指:“起码抵得过三个记者。”
李白被逗笑了:“敢情你小子干这行是冲钱来的?”
“那当然了,”范小西抱着酒瓶 ,摇头晃脑的说:“我还得攒钱娶媳妇呢,这年头没车没房的,哪个姑娘愿意跟你。”
“哟,”李白一脸八卦:“范老师处朋友了?”
范小西说话大舌头,面色却带着点腼腆:“大学就在一起了,我女朋友特好特温柔,我想着攒够二十万就上她家提亲去。”
“没看出来,”李白调侃道:“你还是个痴情种。”
范小西被说得害臊,照着他胸膛捶了一拳,逗得大伙哈哈大笑。
一个年轻土著从帐篷走来,手里拿着非洲鼓,他叫苏莱曼,长开了的五官线条硬朗,又因为常年居住沙漠的缘故,皮肤比常人更黝黑一些。
范小西瞪大圆眼睛:“这是什么?”
苏莱曼笑着解释:“音乐。”
“沙漠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非常欢迎今晚来到这的客人们。”苏莱曼说完,难以想象,土著们就这么排排坐下打起了手鼓,对着夜空放声歌唱。
“沙漠的土著很热情,”纪元赫伸出双手靠近柴垛,说:“这是他们送给客人的礼物。”
曲调逸出,伴着古老而神秘的歌词,缥缈的声音如羽毛,合着沙漠里的空阔和无尽的风,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范小西没见过这种架势,赞叹道:“太他妈酷了。”
第8章 夜色晨昏
火星在柴垛里跳跃着,照得人脸颊通红。
身旁同伴和苏莱曼说了句什么,他点头笑笑,丢开手里的非洲鼓,合着轻快而散漫的鼓点,随意地跳起了不知名的舞蹈。
苏莱曼用生涩的汉语,热诚邀请今夜来到沙漠的客人们。
范小西被气氛引诱,当即甩掉酒瓶,跟着站起身:“李哥,走啊。”
“自己疯去,我酒还没喝完呢。”李白嫌弃地推开他。
“当我瞎啊,你那酒瓶都空底了,”范小西大着舌头,不管不顾,拽起李白:“我教你跳探戈。”
李白拗不过这个酒鬼,半推半就地跟他进了沙漠舞池。
这里的空气放纵而自由,随性至极的舞步投射在沙地上形成巨大的剪影,音乐的调子变得缓慢,旋律包裹在一种厚重潮湿的氛围之下。
黄沙瓦解着城市构造,尘埃变成了一趟疾速的列车。
“野哥,一起跳啊,”范小西蹦得来劲,笑得露出虎牙,朝他招手。
任南野拒绝,“不了。”
范小西过来拉他,任南野说什么都不去,拉扯半天,范小西觉得没意思,又去烦李白了。
宋玉风和纪元赫在一旁商量事情,在座的除了任南野,所有人都被苏莱曼带入了舞池。
任南野站在远离火光的地方,看着欢快的人群,喝了口略泛酸味的德国黑啤。
他无意去适应这个世界的热闹。
“任南野。”
眼前伸来一只棱骨分明的手,打断了任南野的思绪,他视线上移,看见了宋玉风那张俊美的脸。
“赏个脸跳支舞吗?”
莫名其妙的,任南野笑起来,孤独感散尽,他说:“赏。”
乐曲转到了下一首,夏威夷风格,浮动在空气中的阴冷潮湿顿时被驱散,变成了明亮和轻快。
宋玉风搭他手,掐他腰,早他一步迈出左脚。
任南野被迫后退,转成了女步,他随即去揽宋玉风肩膀,想要占据主动权。
宋玉风侧身躲避,轻松化解他的攻势。
“宋主任,你步子错了。”任南野扬眉。
话音刚落,只觉得腰间一紧,他被宋玉风猛地带进怀里。
两人鼻息相闻,胸膛贴住心跳。
宋玉风与他对视:“哪错了?”
“你该退右脚,”任南野抓住他搭在腰间的手往下滑,顺势扣到他身后:“如果你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不瞒你说,我幼儿园的时候拿过交际舞冠军,”宋玉风反手压住他的手背,又圈回他腰间:“我记得所有的舞步和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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