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拾安沉默着推开了单元楼的大门,年久失修的防盗门发出了嘎吱沉闷的声响,声控灯应声而亮,把简常念吓了一大跳,她抬头一看,往上的楼层里竟然通通都亮起了灯。
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感叹:“哇,好高级!”
谢拾安走在前面:“声控灯,你没见过?”
简常念摇了摇头:“农村里只有那种瓦数很低,不太亮的,发黄的灯泡。”
谢拾安没再说什么,沉默地走着路,爬完一层楼梯,声控灯灭掉一盏,一直爬到六楼,打开家门的那一刻,整座楼的灯光悄然熄灭。
直到很久以后,简常念才知道,原来谢拾安家楼道里的声控灯,是她的爷爷特意为她装的,谢拾安小时候怕黑,一个人出门玩回家晚了就不敢上楼。
那时候楼道里的灯是触摸开关,她够不着,就算勉强跳起来够到了,常常走到一半就灭了。
小小的谢拾安就只能站在楼下大声喊爷爷下来接她,爷爷年纪大了有时候听不见,就会让她在下面等很久,于是爷爷就征求了邻居们的意见,请人来给全楼装了声控灯,毕竟这是造福大家的事也没人反对。
从那之后,谢拾安回家的时候,怕黑的时候,只要喊一声爷爷,全世界的光亮都会向她涌来。
再后来,谢拾安大了,不怕黑了,灯还亮着,爷爷却没了。
***
半年多没回过家,空气里都是一股霉味,谢拾安推开窗,通风换气。
简常念环顾一周,她家房子还蛮大的,四室两厅的大平层,装修的很是古朴,客厅中央摆了一张老人的遗像,供桌上面的水果都腐烂了,落满了灰尘。
“这是?”
“我爷爷。”谢拾安走过去把上面的水果通通扫到了垃圾桶里,拿起落满了灰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烛。
简常念觉得自己刚刚那个问题很白痴,于是冲着遗像微微颌了下首,以表哀思,又看着谢拾安,小心翼翼道。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问你的……”
谢拾安走回来掀开铺在餐桌上的报纸:“放这吧,先吃饭。”
简常念点点头,刚准备坐下来,手指轻轻摸了一下椅子,上面全是灰。
谢拾安指了指桌上的纸巾,示意她自己擦。
简常念把椅子背面也擦了个干干净净。
“你好像不怎么回家的样子。”
谢拾安因为右手不方便使力的缘故,拿左手和牙齿咬开了一次性筷子。
“我在家我爸就会过来。”
“啊?”
听她的意思,好像很不想见到自己的父亲。
简常念一头雾水,还想说些什么,谢拾安两根筷子并在一起,卷着米线吃,看也未看她一眼。
“食不言,寝不语。”
……
这句话简常念听懂了,让她闭嘴的意思。
这个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阴晴不定呢。
简常念在她埋头和米线做斗争的时候,小小的冲她龇牙咧嘴了一下,在谢拾安犀利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又恢复了往常的人畜无害,笑的极其有亲和力。
“你手不方便要我喂你吗?”
谢拾安默默把碗扒拉得离自己近了一点。
“不用。”
“那你看你这样,弄的到处都是。”简常念指指桌上溅落的米线、菜叶子、还有汤汁。
“好浪费喔。”
谢拾安脸色黑了一个八度,突然站起来走到了厨房翻箱倒柜。
简常念跟进去的时候,她正一只手洗着叉子。
“我来,我来。”
简常念把人挤到一边,看水槽旁边放的有洗洁精,她指了指:“这个,还能用吗?”
谢拾安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上回回来买的。”
简常念洗干净叉子,甩了甩水,见她拿过去就要往碗里放,又赶紧夺了回来。
“诶,等下,餐具擦干净水再用。”
谢拾安看她扯了纸巾擦了又擦,冷哼了一声道:“麻烦。”
话是这么说,用叉子吃起粉来可比两根筷子卷起来吃轻松多了。
吃完饭谢拾安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准备去洗澡,简常念就在屋里转了转。
她拨了拨阳台上的仙人掌,已经枯萎了,捡起倒在地上的洒水壶晃了晃,也是空的。
简常念想了想,跑回厨房接水。
正好谢拾安抱着衣服出来:“你干嘛?”
“浇水啊,你家阳台上那么多绿植,死了多可惜啊,有些抗旱的植物仙人掌、虎皮兰之类的,一个月浇一次水也可以,到了来年春天一定会生机勃勃的。”
那些绿植都是爷爷种的,以前在家的时候还经常浇浇水,后来去打球了长年累月都在外面训练,便没怎么看顾了,每年秋天叶子落的到处都是,她好几次想扔又舍不得。
谢拾安想让她别多管闲事,但不知为何,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随你。”
于是简常念就欢天喜地又从厨房拿了扫帚和簸箕跑去收拾阳台了。
谢拾安摇摇头,有些无奈,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等她洗完澡出来,有些傻眼,不仅餐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地面也被人扫过了。
一眼望过去,阳台上的花盆被摆放的整整齐齐,地上的落叶也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简常念正拿剪刀修剪着枯枝,她头也没抬,语气里颇有那么一丝洋洋得意。
“你看,把枯枝剪掉,剩下的部分就不会腐烂了,再浇上水,是不是又焕发生机了呢?”
她手里的那盆发财树被剪掉了大半枝丫,只留下了完好的根茎部分,靠近底部的根茎上冒出了一点绿芽,算是这个家里唯一看起来有生气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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