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门,左手边石桌后的鬼就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说:“过来这边。”
阿稚从前还没住过旅舍,新奇得很,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熘熘地转。
“住多久?”鬼老板提着刻刀不知在做些什么,石桌上立着一块奇奇怪怪的石头。
阿稚好奇地看了一眼。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吃了。”鬼老板脾气好像不怎么好,眼神带了火似的。
阿稚虽然不怕他,但是别人不愿意他看,他便不看了:“住一晚就好了。”
“一块羊皮。”鬼老板狮子大开口。
第六十章 惊蛰:春日惊雷(回忆7)
阿稚应了一声,掏出一块羊皮递给了鬼老板。
鬼老板这才放下刻刀,拿了羊皮细细看过,对阿稚说:“跟我来。”
这旅舍虽然和上界的仙殿神殿没法比,可也看得出来很花心思,窗户的门上都有刻着花草的纹理,有些地方会挂上好看的皮毛和贝壳。
鬼老板领着他们穿过前排的屋子,去到了后面的院子。他打开了其中一间屋子:“你们就住这。”说完就走,一刻不留。
屋子宽敞,有两扇大窗户,被木条支楞起来,晚风裹着花香在屋子里熘了一圈又一圈。屋子里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石床上有石枕两个,盖在身上的毛毯一张。
石桌上有一只陶壶和两只陶土杯子。陶壶的水还是温热的,陶土杯子也带着水珠,应该是刚刚洗过不久。
阿稚将小鱼儿放在床上坐着,走到桌子旁边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小鱼儿一边喝水一边思考,他现在还不能说话,不会写字,那么应该如何表达出自己想要沐浴的迫切愿望呢?
不等他思考出来,阿稚便贴心问道:“小鱼儿可想沐浴?”
小鱼儿欣然点头,虽然光从他的脸上的确难以看出欣然在哪里,可他确实高兴。只是他高兴得太早了。
浴桶是汉白玉雕的桶,桶身刻着点苍神殿专用的纹饰;水是八十一重天的冰川水,被阿稚用法力催热了;水上飘的净身之物是花仙子的花园里精心种植的香草。
热气氤氲,浑身舒爽。若不是阿稚将他抱在怀里一同沐浴,想必他会十分欢喜。
“乖,莫要乱动,我来给你洗洗发。”阿稚捡了一只青玉水瓢,将小鱼儿的头发浇湿透,一点一点地搓洗。
每当小鱼儿想要挣扎的时候,他便会用手将人按住,温声问:“可是我将你的头发扯痛了?”
小鱼儿忧愁地想,他还要多久才能说话,还要多久才可以认字写字,传承祖辈的术法力量呢?这种日子,他快要过不下去了。
他太苦了,真的。
阿稚盯在浮在空中的字,依言给小鱼儿抹上了清爽的香粉,一层一层地套上了衣裳,等穿戴整齐后,他才想起来,他们似乎要就寝了。
于是,他又给小鱼儿拆了发,解了衣,抱在怀里拍着后背哄他睡。
小鱼儿捏着阿稚胸前的衣服,迷煳地想着,等他可以照顾自己了,一定要离开这个不靠谱的生灵。
他挡不住困意来袭,不等多想,不一会就睡着了。
月转星隐,旭日高升。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阿稚带着洗漱完毕的小鱼儿出了屋子。
鬼老板趴在石桌上,用刻刀刻着昨夜他们瞧见的那块石头。只是他的刀工似乎很不好,阿稚看了半晌都没看出来,鬼老板刻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像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看着他,鬼老板抬起了头:“要走就走,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确实不太好看。”阿稚有时候实诚得令鬼愤怒。
他们被愤怒的鬼老板赶出了门,那本来半掩着挡阳光的门被一股阴风“哐”一大声合上了。
第六十一章 惊蛰:春日惊雷(回忆8)
街上出来换东西的人诧异地看着他们俩,像是在看什么倒霉鬼,总有那么几分同情在眼里若隐若现。
阿稚摸了摸小鱼儿的脑袋:“可有被吓到?”
大家相处也有那么久了,小鱼儿常常怀疑他们两是不是错换了躯体,才会时时发生这些莫可奈何的事情。
阿稚吐了一口气,蹲在小鱼儿面前垂着头:“对不住了,是我连累了你。”
小鱼儿心情复杂地拍了拍他的头。
“哎?”阿稚欢喜地抬起头来,“你是不是在安慰我?你都会安慰我啦!书上说,及童有所应,则功成有望,乃情之始也。所以,你已经接纳我了,是不是?”
小鱼儿想说,不是。可是看着那双期待的眼睛,那么澄澈透底,将自己心底所想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全展示出来的一双眼睛,脑袋他怎么也转不动了。
他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阿稚欢喜地把他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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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侧首,抬头,看那位拉着他的手一直在哼古谣的神。他嘴角抽了抽,不太理解怎么会有神这么厚脸皮,居然哼歌颂自己的古谣。
“你说。”阿稚停下来,双眼发光似地看着他,“我们要不要在下界寻一个地方住几年,等你开始传承术法了,我们再回上界去?”
小鱼儿还没有表示,阿稚便自顾地握拳砸手掌,做下决定:“对,就这么办!”
这件事情就这样被阿稚独自决定了。
俗话说,天上一日,凡间一年。
这倒不是虚的,虽则时光流逝的速度是一致的,然而上界和下界的参照不一样,计算日子的法子自然也会不一样。
一般而言,上界的仙神习惯将短的日子按上界的法子来算,譬如太和神君说的过几日来寻他们,那定然是上界的几日,下界的几年;而长的日子则按下界的法子来算,譬如一百年,说的是下界的一百年,上界不过几年。
一眨眼,三年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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