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他的时候,程澈用手去挡,这会儿却没反抗,手臂放平,掌心攥着地上的土,那一双过分漂亮的眼睛望着他。
眼尾涌动着细流。
轰隆而过的车声不停,斜坡上不断滚下来石子。
声音嘈杂快要磨漏了耳朵。
沈凡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缓缓地松开手。
他从程澈身上跨下来。
程澈躺在地上,视线里灰白的天空斜长出尖锐的树枝,在风里摇。
他坐起身来,后背带起的土渣往下掉,脖子上有着十分明晰的红色指印。
沈凡坐在他的斜后面。
两个人静坐着不说话,坐了很久。
天边红日烧了万里晚霞,斑驳似鳞,暖暖的光映亮着两个人的脸。
程澈的泪已经干了,眼球隐隐刺痛。
“我没资格说那两个字。”程澈松开掌心的土。
“你让我走吧。”程澈没看他。
沉默着很久没有声音,程澈转过去看沈凡。
沈凡的脸、脖颈也都灌了土,浮着一层薄灰。
沈凡在看着日落。
都落没了,天还带着朦胧的灰亮。
“分手。”沈凡说。
程澈听到沈凡爬上去,石子哗哗掉落的声音。
他听到头顶轻快地飞驰过车的声音。
那个人离开了…
程澈还坐在那里,蜷起一条腿想站起来,膝盖却一软,坐回了地上。
他侧过脸望着路尽头。
漆黑一片,只有很远很远处有迷离的灯火,对他来说,太远了。
作者有话说:
啊——
第84章
反方向的钟。
程澈爬了上去, 沿着路边走,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自己眼泪好像特别多的, 哭得自己都感觉烦。
所有的感觉开始逐渐麻木,只剩下往前走到路尽头的意识。
主干路上,灯光闪烁,八车道的大马路上凶猛地行驶着各种颜色的汽车, 统一镀上了一层昏黄。
程澈从村子走出来, 腿已经要走不动了,每分每秒都有要被车流吸走的错觉。
他在路边招手,边招边朝着家走, 背影狼狈,大概在寒风中挺了半个小时, 终于有一辆出租车为他停下。
“小伙儿,你到哪啊?”司机摇下车窗问,留意到程澈身上的伤和脏,突然有些后悔。
程澈说了家里的地址,司机犹豫过后还是说:“上来吧。”
车内的后视镜里倒映这一双已经哭了红肿的眼睛, 但泪水还是在打转。
看起来很凄惨。
司机心肠热, 忍不住安慰说:“小伙儿,人生在世, 什么都要经历的,爷们儿不哭啊。”
程澈点了点头, 没说话, 用手腕沾了沾眼角。
回到家里时, 程澈感觉很冷, 这种冷超乎他以前任何一种对冷的感触。
跟沈凡撕扯的时候, 衣划被拉开,他扣过几次,但手抖得拉不住锁头就放弃了。
整个人被风打透,从里到外的颤抖。
他在手池旁脱下上衣,洗干净手,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脖子上有指掐的痕迹,胸口肋骨几处被殴打后很快显形的淤青,一身的斑驳。
沈凡打他的时候一点儿都没客气,是真的很生气吧。
程澈洗了洗脸,闭眼睛的时候感觉视线里出了花,再哭下去可能会哭瞎。
不哭了。
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躺回床上,程澈闭上了眼睛。
睡吧,人都是要睡觉的。
做个梦吧,就都好了,都好了。
程澈在睡前的祈祷实现了,他做了个梦,梦里只有一个他想要看,却一直看不清的身影,背对着他。
是不是沈凡他心里也不清楚,那个人在往前走,他就伸手,胳膊却不够长,怎么也拽不到那个人,再一看自己的手,断着手指,特别的小,还特别的脏,梦里的自己一下把这双手背到了身后..
室温很低,早上醒的时候鼻尖是冰的。
外面天仍然昏黑,已经清晨却还是像在夜里,云很厚,阴霾晦暗。
这一夜,程澈身上的痕迹褪色,心里却无声地裂开了大口子,血流还来不及反应,一睁眼清醒那一刻,痛感已经遍布全身。
他爬起身来,用指肚摸了摸自己的眼皮,肿得很高,摸起来软软的。
程澈换了套衣服,在衣柜里拽了个帽子带上,也没吃早饭,就坐上回学校的火车。
将近八个小时的车程,程澈已经习惯了,每次都会下几个电影路上看。
但这回一整天干坐在那,一动也不动,开启了低耗能模式,他甚至没感觉到饿。
从白天到黄昏,火车进站,程澈出来之后没有马上回学校,而是去到了河边。
冬天这里的腥臭味好像淡了,程澈坐在路沿儿上,目光始终很呆滞,望着河水湍流,沉浮着无数碎渣。
对这座城市仍然感到很陌生,但这一刻,他庆幸这里关于沈凡的痕迹不多,让他想逃避,就可以逃开。
地铁的末班在23点,程澈赶着最后一班车回到了寝室。
室友们依旧闹腾,寝室跟网吧一样,不知道谁在屋里抽了烟,还有点呛。
眼睛上的浮肿消了不少,程澈把帽子摘下扔到了柜子里,发出了声音,杨猛坐起身,在上面对他招呼了一声。
程澈点了下头,转身躺到自己的铺上。
杨猛从上铺爬下来,就看见程澈脸面对着墙,贴的很近。
“那个…今天一天都没联系上你,”杨猛小心翼翼说,“排班的要收下周的空课表,我不知道你下周什么安排,我就没帮你交。”
程澈「嗯」了一声,也没回头。
“你回家了啊?”杨猛继续问。
程澈没说话。
杨猛看了看程澈沉默的后脑勺,感觉程澈又不对劲了,就没再问,又爬回了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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