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的手拉到我喉咙处,他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把早就晾得差不多的水端到我面前。
我自己坐起身,从他手里接过水杯,入口是温水,味道还甜甜的,他应该往里加了白砂糖。
其实我不怎么喜甜食的,但他很喜欢。
他看上去有些内疚,反握住我手,把我滚烫的手背贴到他脸上,
“没事的,陆生,等睡一觉就好了没事啊的,我在的我在的,陆生不怕。”
我的手很烫所以我感觉他的脸冰冰凉的还挺舒服。
第九章
【23】
这个世上有一类人,他们在想要获得别人的一点点好之前,都会先呕心沥血付出千倍万倍的好,把整个心脏都捧给对方,仿佛在说:
你看,我都对你这么好了,你也回我一点点吧。
这时候我又开始庆幸,幸好他遇到的是我。
我长身体的那段时间,经常性的睡着睡着小腿突然抽筋,那种毫无预兆的痉挛每次都能把我痛醒过来。
我只要一动,宋寄雪便会醒过来,问我怎么了。
屋里没开灯,可对他来说都一样,他手熟练摸到我小腿上,力道轻柔给我按揉着小腿肚。
一边按一边问,“还疼吗陆生?”
黑暗中我只能看到他一个大概的轮廓。
【24】
我因为小时候记事早的缘故,比同龄人要早熟得多。在家里的很多事情上,我都拥有参与权和否决权。
宋寄雪并不完全把我当小孩,无论有什么事,他都愿意听听我的意见,问问我的想法。
只一件事他曾经和我争了很久。
他想让我继续去学校读书,我却担心我不在家他怎么办,万一别人欺负他怎么样,万一…
他是在我来以后,他才出去上班的,我也知道他多么害怕出门,可他为了让我去上学还是出去找了份工作。
那也是我第一次接触残障学校。
怎么说呢,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断腿的,断手的,聋的哑的瞎的,还有一些先天智力低下的。
其实我已经足够幸运,起码我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残障学校属于特殊教育类学校,我也没上过正常的学校所以不知道它们有什么不同,分班级的时候被分到了听障班。
特殊类学校的成本较之其他学校更为昂贵,特别是在我们这个小地方来说,能有一个这样的学校就不错了。
即便各种对学杂费已经进行过减免,但每年的费用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他每个月的工资和当地发的补贴加上我的一起才勉勉强强够生活。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他一年到头都舍不得添置一件新衣服,每次都说他衣服能穿就行。
但我衣服比他多,因为我个子长的快,衣服换的快,而且我吃东西还多。可以说我们家百分之九十九的钱都是用在我身上的。
明明他一个人可以过的更好,可他还是养了我六年。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去学校办手续的所有流程中宋寄雪都在旁边,拉着我的手,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诶,可我就觉得我要保护他。
没由来的。
宋寄雪很矛盾,他既希望我能像正常人一样有朋友,可以又怕我有了朋友,慢慢不再需要他。
这并不是他说出来的,而且我猜出来的。
从学校第一天回来,他忐忑不安的问我各种问题,看似只是关心我适不适应,最重要的那个问题则是。
“你……在学校有没有交到朋友啊…”
不知道为什么,宋寄雪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这么多年我在他身边,发现宋寄雪……一个和他关系好的友人都没有。
“本来你这个年纪,就是要多交朋友的,这样心情才会好。”说着话的时候,他端着碗手再抖,也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察觉。
我摇头他看不到,我也没法说话,所以我放下碗,坐到他对面,用手按住了他的嘴唇,又把他的碗放下,把他的手放在我胸口。
感受到我的心跳以后,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25】
我记性很好,所以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都记得清楚,特别是和宋寄雪在一起以后的事情,桩桩件件,我都记得清晰分明。
我们第一次认识是八年前,我十岁,他二十岁。
我们第一次住一起是六年前,我十二岁,他二十二岁。
我还有三年才毕业,特殊教育学校是九年制度,除去文化课以外,更多的是教一些技能,毕业以后也会推荐给学生一些就业工作,这一点也算比较人性化。
我没读过正常的学校。但宋寄雪读过,他还考上过大学,只是后面没有去读而已。
他英文很好,我学校也有教英文的,但我觉得宋寄雪念出来更好听,虽然我们住的那个地方也几乎没人听得懂英文。
就算听到了,可能也只会说几句不怎么好听的话。
宋寄雪就算听到也不会说什么,他上班的地方隔壁隔壁的一条街有点出名,那种不可言说的出名,每到夜里就会有穿着暴露的女人站在那儿抽烟。
前几天据说多了一个男人。
这个事儿可被好些人讨论了好多天。
宋寄雪和我说这个事的时候,语气里并没有任何看不起贬低或者同情怜悯什么的。
他只是平静的陈述,一个乡下来城里打工赚钱的愣头青钱没赚到,反被人框着借了高利贷。如果还不起钱就要被剁手指。
我听到的版本是说,因为他清秀的样貌被那些人轮奸了…被人发现的时候,浑身赤裸被扔在大马路上,屁眼的白浊都凝固干透了。
围观的人没有一个人给他穿一件衣服。
……
对于有些人来说,面子尊严算得了什么?能填饱肚子吗?不能。
能活下去就好,明天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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