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道:“我在外面受再多的委屈,没有在你这儿受的憋屈多,别人欺负我我能还手,跟你能动手吗?”
龙彧麟摸不着头脑,胳膊支撑着身体,低头看向金銮殿与他讲理:“好好说着话,怎么憋屈着你了?”
金銮殿偏过脸不让他看:“你笨死了,我是对牛弹琴,我再不和你说了。”
“你刚才说什么了?”龙彧麟兀自发问,金銮殿再不吭声。龙彧麟回想金銮殿的话,又答道:“我看着你长大,我怎么会不爱你呢?就你娇气,又给我耍小丫头脾气。”
龙彧麟越说,金銮殿越气,且气自己且气龙彧麟,他腾地坐起身,就要走,龙彧麟喊道:“你干什么去?”
金銮殿爬到上铺去:“不愿意和你睡了,挤的睡不着。”
龙彧麟也不理他,瞧给他惯的无法无天。
金銮殿单方面和龙彧麟打起冷战,龙彧麟浑然不觉。
冯笑仙的住处在绿林岭山脚下的村落里,金銮殿凭借模糊的记忆找到姑姑的住处,他和龙彧麟抵达之时,天色已晚,还未敲门,院子里的看门狗就开始狂吠不止。
冯笑仙的小孙子刚睡着,狗一叫,他又开始瞪着腿哭闹。冯笑仙拍着哄着,一边骂骂咧咧伸脚找鞋,她端着煤油灯出门,走到院子里,气冲冲踢了黑狗一脚,拉开门闩没好气道:“哪个孬货?大半夜敲寡妇的门!”
“姑姑,是我。”
幽微的火光在金銮殿脸上跳跃,冯笑仙转怒为笑,笑里带着泪光,言语热切往里面招呼:“金子,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金銮殿瞧她肩上的衣服要掉了,替她披了一披:“姑姑,我路过天津来看看你。”
“这是我大哥。”金銮殿勉强拉过龙彧麟:“和我一起来的。”
龙彧麟问了好,冯笑仙笑道:“我认得、我认得,快进来。”
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大门正对着堂屋,黑狗不再叫唤,只剩下婴儿啼哭,金銮殿问道:“姑姑就你自己在家吗?”
冯笑仙将二人领进屋,走到门帘后抱起小孙子拍抚:“是啊,他的爹娘在县城里做生意,我闲着没事,在家里给他俩照顾孩子,刚哄睡着,听见动静又开始闹人了。”
龙彧麟环顾一周,堂屋里没个正厅、侧室,桌子板凳、柜台床铺一股脑儿放在促狭地空间里,生活杂物堆放的到处都是,像样的摆设也没有。龙彧麟过惯了井然有序的好生活,随口说道:“这屋子太小了,东西都放不下。”
“住惯就好了,再小再破都住了三十年了,”冯笑仙看向金銮殿道:“当初你娘跟我在这里住了七八年,她是格格呢。”
冯笑仙又看向龙彧麟:“格格不比你矜贵,住不下你了。”
冯笑仙年纪正好进窑子做了窑姐,她生的俊俏脾气泼辣,在鸾凤楼里还有专门的丫鬟伺候,一般王孙少爷未必能入她的眼。年岁渐长,人老色衰,金钰霖还肯喊她一声老姐姐,他惹了祸端逃命去了,还放心把媳妇交给她。
老姐姐攒了一辈子赎身钱,没等到清闲日子,又来个养尊处优的格格成了她的累赘,两个女人相依为命七载,好不容易熬到金钰霖回来,终于苦尽甘来,还没过上几天大富大贵的好日子,金钰霖这个短命鬼该死,死了还给她留了一对孤儿寡母,格格死了,金子送人了,她才嫁人,才有几天安生日子。
谁也别想挑她的不好。
龙彧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住得下,我还睡过壕沟呢。”
冯笑仙看他挺知好歹,打发二人去西厢房睡觉,自己还得继续哄孙子。龙彧麟先回了屋,金銮殿在堂屋和姑姑多聊一会儿,冯笑仙追忆往事,喋喋不休,龙彧麟熄灯睡了她还在说。
金銮殿摸黑回屋,四仰八叉摊倒在床上,龙彧麟闷哼一声:“起来,混小子,我差点叫你压断了气!”
金銮殿滚到一边,还和龙彧麟闹脾气:“你这么大的个子,我能压死你不成,还说我娇气?”
龙彧麟睡的正熟,被他当胸砸醒,惊得睡意全无。龙彧麟抬手揽过金銮殿的腰,翻身压住了他,这才说了一句金銮殿爱听的话:“还气呢、还气呢?你的气性怎么这么大,你气什么?你说你气什么?我给你道歉行不行。”
金銮殿不挣扎也不吭声,龙彧麟反省道:“大哥哪句话惹着你了,在火车上一直闹别扭。就因为我说了一句你娇气?”
长久静默之后,龙彧麟道:“行,你就给我装哑巴罢。”
金銮殿一哑到底,他琢磨明白龙彧麟的心肠了,他的大哥只是和他手足相亲,就是因为琢磨明白了,才为自己感到羞愧,耻于开口。龙彧麟没琢磨明白金銮殿的心思,他和金銮殿那样好,他不稀罕琢磨。
冯笑仙有点求神拜佛的习惯,日子到了就得进寺庙烧香。平日里要烧香,得先把小孙子送到他爹娘身边去,而今家里有人,她就要独行。金銮殿不肯和龙彧麟多待,选择随着他姑姑出门去。
二人一路步行到承天寺,这小寺庙地处偏僻,和尚都穷的下山化缘,大和尚心善,化缘之余救死扶伤,破败小庙也是福泽之地。
冯笑仙随着主持进去烧香,金銮殿在院落里等候。
阳光灼烈,晒得人睁不开眼睛,金銮殿沿着一排青葱翠竹走到了石拱门下。拱门里面是和尚居住的地方,院子里随处晒着棉被的阔大棉花里子,为迎接凛冽的北国之冬做准备,以至于暖烘烘的空气中蒸腾着腐败潮湿的霉气。
院子正中央摆放了一张木床,床上躺了一名青年,青年的手臂、大腿和脚踝上都缠绕着白色绷带,显然瘫痪在床。然而青年周身被拾掇的干净整洁,粗略一看,还是个白皙清秀、身材匀称挺拔的青年,他正苦大仇深地晒着太阳。
二人的目光交接一瞬,又各自看向别处。
冯笑仙在前面香堂里听和尚诵真经,金銮殿百无聊赖地等候,等候半天,等来那位青年朝他发话:“你,过来,扶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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