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浪觉得自己人生里如果有什么幸运的事,应该就是初三毕业那年,他没有只靠自己的中考成绩去读那所学校的普通班,而是为了据说更好的师资资源,找他中学的老师询问了如何参加那所高中的自主入学考试,最后读了实验班。
更好的师资显然并不值得闻浪觉得幸运,在他看来,能就读实验班就像是答考卷必然能拿到分数一样,属于实力。让他觉得幸运的事情是,实验班一共有三个,而他被分到的那个班里,有蒋驭野。
他们并不是在入学的第一天就认识的,他们班40来个人,而闻浪从初中开始就离群索居,对除了圣贤书以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蒋驭野又是出了名的不好管,上课都经常爱来不来。闻浪对蒋驭野全部的印象是他们开学第一天上台做自我介绍,蒋驭野上去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板书了三个大字,字体豪放但是的确好看,所以闻浪对他那个略微有些古怪的名字有印象。
而他们真正彼此相识,已经是开学将近两个月以后的事。
那时候他们读的高中是住宿制,周末才可以离校。闻浪向来是不回家的,好在学校里从其他县市上来读书的人也很多,周末的校园不至于冷清。极其偶尔的情况,闻浪会在周五的时候出一趟门,买点学校里书店没有卖的教辅材料,再在校门落锁之前回来。
那个星期的情况有点特殊,闻浪记得应该是那一周的周三,嫦娥一号升空,然后那一周所有的报纸和电视新闻都在报道这件事。学校里老师也在提,用以提高他们的民族自尊心和刻苦读书的动力。
这件事本来没给闻浪带来什么感觉,直到那个周五他出门去买教辅材料,在常去的书店里,看到了嫦娥一号发射的录像。
那家小书店里一直摆着一台老式的电视机,随机播放一些老板认为可以吸引到顾客驻足的内容。在那个嫦娥一号发射的星期里,无疑没有比这更合适的素材。
那是一段反复播放的录像,闻浪看到的时候,火箭已经穿过大气层,经过分解,在一片漆黑的太空里往既定的轨道运行。
闻浪不知道一段模拟动画有什么魔力能让他在那里看了很久,他也是在过了很多年之后,才模糊地抓住了当时让他流连忘返的感觉是什么。
那是一种逃离了所有桎梏的自由。
闻浪当然清楚,作为一个承载了数亿人民目光和月球勘探任务的航空器并不具有任何他擅自加在它身上的附加意义。但在那个傍晚,他还是为了这一段录像,错过了校门落锁的时间。
封闭式管理的校园有些不近人情,至少闻浪在几处校门口都徘徊了一些时间,还是没让门卫松口放他进去,除非有教导主任或者班主任来接。据说这一点在他们毕业之后宽松了不少,至少从进出都不行变成了只进不出。但是当时的闻浪显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身上只带了一点生活费,手机又没有普及,就算去外面的小卖部打电话,他也不记得班主任或者其他任课老师的号码。
就是联系肖浮蕊——中考开始就自作主张要来这所学校读实验班的闻浪和对此不闻不问的母亲之间显然缺少基本的信任,加上成功被录取更助长了他看似温和的叛逆,所以他并不打算联系她。
基于这种种原因,闻浪当时只剩下一个选择,就是在外面过一夜,然后第二天在门卫开门的时候回学校。
这对一个才高一的学生来说无疑是有些危险的,因为这个世界的荒诞之处就在于,许多你认为应该被各种规则和铁律牢牢保护好的事,并没有像你以为的那样去执行。
那一天,闻浪在短暂的搜索之后,很快找到了附近一家可以通宵的网吧。那个时候网吧也是未成年人不准进入,但是显然这只是一句无人关心的口号。闻浪甚至还穿着校服,但是那网吧的前台问都不问,收了钱,直接把闻浪带到了他的机器上。
如果闻浪有更多的,混社会的经验,他就会知道前台这样的视而不见是一个明显的危险信号。他身上的校服和操作起电脑时生疏的反应更是把自己暴露在荒野之上。
他不过在那台机器上操作了一会儿,玩了玩电脑自带的小游戏,就被人盯上了。
在闻浪不小心点到炸弹,准备再重新开一盘扫雷的时候,他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他敏锐地没有动,继续保持自然地点击扫雷的动作。
直到有人把一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闻浪最初没有反应过来那双手让人不舒服的摩挲和黏腻的触感到底暗示着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是遇上打劫的小混混了。
来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另外两个把他左右上机的人吼走,一左一右地把他包围住他。
“小弟弟,一个人来网吧啊?”他右边那个人笑得非常下流,摸着自己的下巴,“要不要哥哥们陪你玩啊?”
闻浪在短暂的沉默后,自以为稳妥地开了口:“我身上钱不多。”
这句话引起了三个人的嗤笑声,而摸着闻浪肩膀的那双手开始更加大力地揉搓他的皮肉,低下头,往闻浪的耳边吹气。
“不用你给钱。”那人低低地笑:“你陪哥哥们玩开心了,哥哥们还给你钱呢。”
闻浪听到这话,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眼前这三人究竟是什么人。闻浪以前读书的时候,遇到过一起男老师诱奸男学生的丑闻。所有当时在那所学校和附属中学读书的男生,都被迫了解了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另一种性取向和危险性。
但是知道归知道,真的遇上又是另一件事。
闻浪的手还稳稳地拿着鼠标,但是其实已经慌了,他脑子短暂空白了几秒,毫无威慑力地开了口,和那三个人说自己不喜欢男的。
这无疑遭到了那三人更加肆意的嘲弄和猥亵,摸着他肩膀的那个人甚至开始把手划向他的衣领。最先开始跟他搭话的那个人在放肆地笑了几声之后,语气的下流感连掩饰都再懒得掩饰:“呦,小弟弟挺懂的嘛,该不会不是雏吧。”
他左边那个一直沉默的人此刻也说了话,嗬嗬的笑声里全是恶意:“不是也没关系,会玩的还更爽呢。”
如果那天真的被这三个人带走,会经历什么,闻浪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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