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见那间酒吧,郑一鸣的脸看着非常扭曲,像是个怪物,昏暗的灯光里,蒋驭野躺在一个不远,但是他怎么都够不到的地方,一动不动。
他在梦里也被打,他蜷缩在地上,奋力地往蒋驭野那边爬,手伸出去,被郑一鸣踩上,使劲地碾。
这个梦做到后来,闻浪自己都分不清,许多他被打的细节,到底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唯一确定的就是疼,很疼,哪里都疼。
他在这样的疼痛里迟迟醒不过来,久到他都知道这是个梦了,还是醒不过来。
他看着梦里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蒋驭野,心想,这就是和这个人产生关系的代价吗。
闻浪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凌晨。
他躺在一个,装修非常好的房间里,窗户关着,月色透过窗帘布的缝隙洒在屋顶上,有几分树影参差,显得悠远宁静。
闻浪躺着想了一会儿,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应该不是,死了的人不应该身上还这么疼。
闻浪试图抬下自己的胳膊,刚一抬,还没来得及感受身上的疼痛,就发现他旁边正靠着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闻浪心里已经有猜想,可当他真正看过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蒋驭野蜷在他身边,睡着了。
他睡得非常安稳,睫毛温柔地垂着,几乎一瞬间把闻浪拉回了半年前,他们在租书店里度过的那些时光。
可到底还是不同的,他们不是第一次睡一张床上,但是此前没有哪次比这次更让人觉得无可奈何。
闻浪安静地看了蒋驭野很久,很久。
蒋驭野始终没有醒过,他眉眼舒展,像是在做一场最好最美的安梦。所有的柔软和脆弱都毫无防备地展露在月光和闻浪的眼前。
闻浪不确定自己在那个晚上有没有后悔过。他对人生里出现过的所有犹疑又挣扎的时刻都只有很淡的印象,只有那些挣扎和犹疑的决定让他刻骨铭心。
而那个晚上,他看着蒋驭野睡在他身边的样子,做出的决定是这样的。
他并不后悔和他有过那么一个学期的往来,也不后悔在接到了郑一鸣的电话之后跑去找他,至于这场无妄之灾,他也不打算怪在他身上。
但他不能和他再做朋友了。
闻浪第二天彻底醒过来之后,蒋驭野已经不在身边。蒋家的佣人动作非常迅速又安静地在他身边打扫房间。见他醒过来,有人立刻去了外屋叫人。
再有人进来的时候是医生和文颂龄。医生开始给闻浪检查,在他和文颂龄的轻声交谈里,闻浪知道自己伤的不算严重,郑一鸣那边的人是打架的惯手,他浑身疼是因为多处软组织挫伤,没伤到骨头。
闻浪听到诊断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他虽然知道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是也难免觉得侥幸。
真的是侥幸,他不会有第二次这样的好运。
医生帮他换好了药之后就走了,文颂龄留在他床边,闻浪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话说。但是他现在并没有率先开口的兴致。
他不知道文家到底给蒋驭野进行的什么教育,但他作为一个外人,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闻浪沉默,文颂龄就先开了口。
他简单给闻浪说了一下后续的安排。他身上有伤,文家是一定会负责的。在他修养的这段时间里,他学校的校长会负责和他母亲联系,以数学竞赛夏令营的名义解释他为什么回不了家,相应的证明还有夏令营的一些资格证书文家会为他准备好。
“至于其他的,你有什么要求?”
文颂野的话说完,闻浪感觉自己好像控制不住地笑了一下。
“您,是蒋驭野的外公吧。”闻浪坐在床上对文颂龄说:“您放心,我不会说昨天晚上的事。我只是像您说的一样,去临时参加了一个夏令营。至于蒋驭野,我和他只是高一上学期的时候在竞赛班有过往来。后来就没交集了,也没有接到过他打来的电话。”
闻浪的懂事让文颂龄放松了一些,他当然有让闻浪封口的打算,但除此之外,他还有别的话要讲。
其实按道理来说,他大可不必这样。不过是高中的男生,他装一下和蔼的长辈,用同学情,或者说,闻浪和蒋驭野之间的友情做砝码,让闻浪麻痹一下神经,最后以道谢的名义塞点好处,嘱咐一下,这事差不多就过去了。
可昨天晚上蒋驭野的选择以及闻浪的态度都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孩子。文颂龄相信自己的嗅觉和判断,所以他放弃了用怀柔的手段笼络,而是更直接的,把闻浪当做一个可以敞开谈事情的人,和他进行对话。
文颂龄拉过一把椅子,挥挥手让佣人都下去,并让他们带上门。在确定四下没有别人了之后,他看向闻浪,开口:“这话作为一个长辈,本不应该说的那么直接,但是我认为你应该知道。”
文颂龄缓缓道:“你和小野的往来,家里一直都很清楚。一方面,毕竟只是普通的同学交际。另一方面,他被突然带回老家读书,身边确实缺少陪伴的同龄人。”
“家里没多管这些事的理由,是觉得没必要。”文颂龄说的很直接:“也许你会觉得高中时代的朋友也许很重要,但是蒋驭野的前程不会只在一所高中。他自己知道分寸,不会越界。”
“但是这次的事不一样。”文颂龄的声音变得严肃:“我们已经掌握了来龙去脉,蒋驭野半年前曾经带你去见过一次郑一鸣,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事。”
闻浪已经从文颂龄的态度和昨晚上的经历知道郑一鸣来头不小,但是听到这里,他依旧不明白为什么蒋驭野带他见郑一鸣这件事让文颂龄这么警惕,明明应该警惕的是他才对。
“郑一鸣的背景,其实也无妨。”文颂龄说:“真翻脸也只是小辈的事,不做的太绝,影响不到老人几个见面。等到他们长大了入局,各有立场目的,也不会再红脸。”
“但问题就在这里,蒋驭野在不按规矩做事。”文颂龄的声音变冷:“带你去见郑一鸣还能说是一时兴起。但这次他被郑一鸣注射麻醉剂,最后一个电话却是打给你的。他没有向文家求助,也没有向他父亲求助,反而是把你牵扯到危险之中,非常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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