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他这一句,霍松声和一言都放下心。
就在这时,林霰大概是被声音吵到,轻蹙起眉,模模糊糊地咛了一声。
那声儿不大,霍松声却听见了:“林霰?”
林霰缓缓睁开眼睛,眉头皱得更深了,大约是感知到了手痛。
霍松声来到他身边,矮身蹲着,安抚般用手轻抚着林霰的眉骨:“大夫往你手上打了钢针,现在还不能动,是不是很痛?”
林霰好像很快便接受了身体上的不适,反应过来后先问道:“文书呢?”
林霰声音沙哑,嗓子痛得厉害,他的脖子上有一大片的瘀痕,看起来十分吓人,一说话便想咳嗽。
霍松声见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文书,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毫不在意,不由得生起怨怒,面上却不显,只是告诉林霰:“我收起来了,等你好一点就给你。”
林霰轻轻咳着:“文书至关重要,你不要带在身上,以免遭来杀身之祸。”
林霰身体虚弱,有些气短,符尘赶紧给他顺气。
林霰似乎是才发现符尘在这,刚平缓的眉又皱了起来:“你怎么在这?”
然后又抬眼看向站在一边的一言。
符尘趴在林霰床边,生怕他不高兴似的小声说:“我来看望先生,今天是先生的……”
林霰突然咳嗽起来,打断了符尘的话。
霍松声起身去给他倒水,回来见林霰面若金纸,赶紧将符尘拉起来:“你去吃点东西,让他睡会。”
符尘不是很想离开:“我留在这照顾先生。”
他拽拽一言的袖子:“一言哥,咱俩在这照顾先生吧。”
“他的药还在炉子上热着,你们要不要去看看?”霍松声谦虚说,“我不懂那些,肯定没你们尽心周到。”
一言点点头,抓着符尘的手把他拉出去。
门一关,屋里就剩林霰和霍松声两个人。
霍松声掖了掖林霰的被角,说道:“你再睡一会。”
林霰精力不济,身体疲软,确实需要休息,但他顾虑许多,请霍松声帮忙拿些笔墨。
霍松声没有依他:“要笔墨做什么?”
林霰说一句话要喘三口气:“这些刺客来的蹊跷,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没得到文书肯定还会再来,我要给谢逸写封信,从开运钱庄调派一些人手保护你的安全。”
“你先考虑自己的安全吧。”霍松声去到桌边,“怎么,岷州也有开运钱庄吗?”
林霰说:“海州有。”
霍松声研墨提笔:“你说我写。”
开运钱庄的老板是谢逸,钱庄在大历有不少分部,网罗各种生意,黑白两道通吃,而且还有很多眼线。
林霰很谨慎,写信一般人都看不懂有,他有自己的一套语言体系,是防止信件落入别人手中,也是防止有人冒充。这些规则一早就设定好,他报出一句暗语,要霍松声写好后交给一言,一言知道怎么通知谢逸。
霍松声一一照办,然后回到床边:“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林霰点点头。
霍松声担心他睡得不够安稳,取来熏香点上,香炉就放在床头边上,舒缓香气徐徐飘来,霍松声就这样坐在边上,亲眼看着林霰渐渐睡熟。
林霰呼吸平缓,眉间细褶却不肯松。
霍松声渐渐沉下脸来,这些日子不知第多少次描摹起林霰的骨相。
林霰的长相毫无攻击性,常年病痛让他面色寡淡,嘴唇更是灰白一片。
霍松声合上双眼,探出手,很轻地碰林霰的脸,从额头到眉骨,细细触到颧骨面颊,沿着颌骨摸到下巴,一厘一寸,细致入微。
他摸林霰的肩,用双手丈量他的腰,甚至一路向下,圈住他的脚踝。
霍松声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手足无措,雷击般缩回手,夺门而出,提桶在覆着薄冰的井中打了一桶冰冷的水,用力扑在面上。
一言刚巧端药回来,见霍松声在冰天雪地里用冷水洗脸,险些以为他疯了。
“将军?”一言皱着眉头,“你做什么?”
霍松声面上攀满水珠,鼻息颤抖,冰冷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他胡乱抹了一把,手指顷刻间变得通红:“我清醒一下。”
一言瞧着他的神情,总觉得不太对劲:“将军不要太过担心了,符尘也说了,先生没事。”
“嗯。”霍松声点点头,“林霰睡了,先把药拿去温着吧,等他醒了再喝。”
一言说好的,可还没走几步又被霍松声叫住。
“等等。”
一言回过头。
霍松声的脸被冷水冰的泛青,看起来冷硬硬的,他问道:“你跟着林霰多久了?”
一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怎么了?”
霍松声走过来:“去书房坐一会吧,外面怪冷的。”
一言猜测霍松声是有话要说:“将军先去,我把药放回炉子上就来。”
霍松声没在书房等很久,一言敲了敲门。
“进来。”
书房冷清清的,一点炉火都没升,霍松声站在窗口风头正盛的地方,抱着胳膊,不知在想什么。
一言站在他身后:“将军,你想问什么?”
窗口下种着几棵藤树,根很粗,扎进地里,树干却光秃秃的。
霍松声看着那光杆树枝,想到了侯府那一排了无生机的桐树。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林霰。”霍松声说,“如果你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告诉我,我也不多问。”
一言点点头:“将军你先问吧。”
“你跟了林霰多久了?”霍松声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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