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连串的反问越来越激烈,脸上的薄红逐渐蔓延到脖颈,好似一只扬起脖子强烈挣扎的白天鹅。
“没有。”傅令君语气坚定,“不是这个意思。”
四目相对,傅令君眼眸平静幽深,郑亭林不自觉冷静了下来。
“希望你练琴是因为——”傅令君顿了顿,轻声道,“我知道你想练琴。”
郑亭林怔住。
你在开什么玩笑?她想要尖锐地嘲讽出声,却发现自己喉口发涩,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音乐是你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傅令君定定地望着她,“它已经融进了你的身体、灵魂,没办法割舍。”
她言辞笃定,比郑亭林自己更清楚地看清了她。
郑亭林头皮一阵发麻,低声自语道:“都结束了……”
血泊中的四肢,犀利讥讽的打压,无止歇的催逼和责骂,手指练得发麻,心中的情感干涸如古潭,这些噩梦都结束了。
她现在只想做一个平凡的高中生,傅令君凭什么一副很了解她的样子。
郑亭林抬头,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八度:“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多管闲事。”
她想平静自如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后半句的情绪依旧没压抑住。
傅令君根本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她深呼吸一口,冷静下来:“不好意思。”
傅令君并没有生气:“我只是希望你能直面自己。”
“我清楚自己的想法。”郑亭林回得飞快。
说完她垂眸补充:“现在虽然课程难,成绩也不好,但我迟早会追上的。普高很有意思,比在京城有意思多了。”
“所以那些作业。”郑亭林抬头,“我会自己做的,尽管很慢,也做不对。”
失落的口吻中,沉默在发酵。
傅令君终于出声:“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结束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晚自习后,郑亭林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刚上楼就听见了书房内传来的琴音。
傅令君最近练琴有些频繁。
“下个月初就是艺术节了。”听到脚步声的傅令君转头,主动开口,“还打算练吗?”
又绕到了原先的话题上。
郑亭林装作不以为意道:“只是学校的艺术节表演而已。”
完全不能和正式的音乐会相提并论,她虽然有段时间没练琴,但应付这样的业余演出绰绰有余。
“是吗?”傅令君却少见地反问,像是质疑。
郑亭林闻言心一紧,语气肯定:“是啊。”
她感到了心虚,小提琴家时期的郑亭林会郑重对待每一场演奏,不论舞台不论听众,只要是她演奏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必定尽心拿出最好的状态。
傅令君的语气让郑亭林不由多看了几眼——她好像真的很了解自己。
不愿深思,郑亭林果断转移了话题:“后天实中有社团招新。”
傅令君只说:“我不太了解。”
她的高中生活转瞬即逝,几乎没留下多少轨迹,比起以实中为豪,她早早实现了实中以她为傲。
“你什么社团都没加吗?”郑亭林顺口问。
傅令君干脆利落:“没有。”
她喜欢独处,几乎不会主动与人交往。
“无趣。”郑亭林评价,想起自己匮乏的爱好,微妙补充,“好吧,我也是。”
傅令君莞尔,坐回了琴凳,不紧不慢地弹奏起《一步之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曲调,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踩在舞步上,然而郑亭林却没有跟着拉起琴。
缺了小提琴音的舞曲,就像缺了女步的舞蹈,只有温润似水的钢琴音唱着独角戏。
曲毕时,郑亭林依旧站在原地,片刻后说:“你很适合弹钢琴。”
傅令君闻言轻笑:“那做你的钢伴呢?”
郑亭林作为世界顶级小提琴演奏家,与她合作的钢琴伴奏或乐团自然也是业内顶尖,傅令君不过兴致上来随口一问。
“也很好。”郑亭林却回答得认真,“比现在的我好。”
这算得上郑亭林相当高的赞扬了。
傅令君却并没有笑,轻声道:“那我情愿做配不上你的钢伴。”
那样闪闪发光的郑亭林,全身心投入旋律,在上升与下坠中达到完美的平衡。
郑亭林自然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反倒笑了起来,玩笑似的回:“那你也像我一样不练琴就成了。”
傅令君停在黑白键上的纤手收回,侧头看她:“那好呀。”
郑亭林微怔,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然而傅令君合上了琴盖,平静从容:“等你愿意和我一起练琴。”
又是羽毛,万千洁白羽毛从天空飞舞而下,然后在旋律中婉转轻扬,伴随节拍声落地卷起,零落的片羽落在郑亭林头顶和肩上,漂浮的羽毛搔动心尖,背后是无尽的漫天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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