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她这么一闹,傅令君早没了睡意,摸过手机翻看起消息和邮件。
季培风几个小时前问她明天的安排,发来的微信最后一条是:[你说的郑清那事已经在处理了,应该很快就能搞定。]
傅令君依次回前面的消息:[明天没空。去滨城。谢谢。]
明天并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傅令君只是单纯地不想见季培风,这个时间点来江城,她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事。
有了上一世的教训,她不会轻易去京大,季培风自然无法理解,他们互相说服不了对方,她也无法和盘托出,见多少次面都只是浪费时间。
何况现在她有更要紧的事情做。
比起她自己的问题,傅令君更在意的是郑亭林。
——失去了信念,受伤不敢直面的郑亭林。
傅令君想到这又有些头疼,即将到来的全国物理竞赛都没让她这么难受。
从浴室洗澡出来后,她探了探自己额头,钻进了被窝,忍住了喊郑亭林的冲动。
……
次日清早,郑亭林还惦记着傅令君感冒的事,起床洗漱后,掐着傅令君往日起床的时间,敲响了对方的房门。
傅令君没有起床,也没有回应。
“傅令君——”郑亭林拖长了调子喊,“起床了吗——”
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拧开了门,一眼看到成蚕蛹的被子,傅令君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
郑亭林没想到对方睡觉这么不老实,凑近用气音喊:“傅令君……”
傅令君没有探头出声。
郑亭林迟疑,伸手掀开头上被子——傅令君脸上已经红成了熟透的大虾。
“喂!”郑亭林大惊失色,推了推她,慌忙跑到楼道喊:“张姨!傅令君发烧了!”
傅令君被闹醒,眼前天旋地转,剧烈咳嗽几声,视线又开始变得模糊,昨晚飘窗的小憩这会儿算是遭了报应,嗓子又疼又痒,一句话也说不出,不一会儿就眯眼睡去。
昏沉的,混沌一片的黑洞。
她被剧烈挤压,坍缩四散,周围一切变得失真,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梦醒后——郑亭林被从手术室推出,蒙上白布,一动不动。
听不到声音,世间万物归于永恒安宁。
傅令君伸手去碰她,想要掀开白布,但她透明的手穿过实体,什么也摸不到,什么也做不了。
她想靠着墙壁,但依旧什么也倚靠不了,只能孤寂地飘荡着。
细雨飘荡,墓碑上的年轻的相片不复鲜妍,傅令君听着悼词,沉痛的肃穆中,她伸手想要接住雨丝,却什么都碰不到。
挽留,无法触及的挽留,无法挽留的时间。
曾有同事安慰傅令君,在跨过有限但难以抵达的时间长度后,每一个人终将化作原子,成为宇宙尘埃,相比起来,人世间几十年的光阴间距微不足道,她迟早会以另一种形态回到爱人身边。
原子,元素,不断释放不断凝结成气体,在漫长的岁月后,她们会成为恒星的一部分,与宇宙融为一体。
但那是超出想象的时间跨度。
傅令君太过清醒,清醒得无法用那些浪漫臆想安慰自己。
她忍着眼底热意,忍到牙关止不住打颤,每一个细胞都在呜咽,夺眶而出的泪水悄无声息,就像她的爱意无人知晓。
小提琴音哀婉凄清,演奏的人却不复依旧,她抚摸着陪伴郑亭林的斯琴,身旁的唱片凌乱撒了一地。
一遍又一遍,傅令君孤坐在CD机旁,日暮月出,月隐日出,像一座雕塑。
有人说,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注1]
傅令君不允许郑亭林就这样走出时间,于是将她刻入骨髓,刻入星空坐标。
无法纾解的痛苦难忍,傅令君额头生汗,喘着气猛地惊醒。
梦境破碎,光影斑驳。
郑亭林惊讶地按住她的手:“小心。”
阳光洒金,面前的人鲜活明艳,眼底的紧张生动,手背上的点滴连着吊瓶,覆上的掌心温热真切。
傅令君回过了神,这是现实。
郑亭林凑近她,关切:“好些了吗?”
傅令君嗓音紧涩:“嗯。”
——实在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来自余华《在细雨中呼喊》。
加更成功,码字实在太累人了……
第41章 Chapter 41
傅令君这一病持续了快一周,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连着一段时间精神萎靡,原本的复健也耽误不少。
运动会后正常复课,郑亭林每天只有早晚在家,晚自习后同傅令君简单问候几句,就被功课压力催回了卧室。
时间飞速流过,郑亭林走神地转着笔,心中惆怅起季培风的请求。
对方相当守约,那天后她在江城再没见过郑清的身影,谭雅平提起过一次,说对方因为工作已经回了京城。
想到这郑亭林不由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忧愁起该怎么和傅令君开口。
去京城大学。
傅令君为什么讨厌京城呢?
郑亭林想不出原因,也对傅令君对某座城市表达出明显好恶的态度感到意外。
夜色已深,她起身走动舒展筋骨,见到傅令君卧室门底的光亮,想起张姨的叮嘱,走近敲了敲傅令君的卧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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