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还有个常令他感到无力的点,病人不信任年轻医生,一看到医生年纪不大,就下意识认为他没经验,所有的诊断都是乱来,几番怀疑下来,闹着要找主任,找领导。
老爷子有心脏病史,怕撑不过手术,也是家属犹豫的原因之一。
梁书绎思考片刻,给科室诊台打了个电话,“杨姐,麻烦帮我请个心外科会诊。”
“对,现在,”他推了推眼镜,言简意赅道,“尽快。”
家属等着出现转机,没想到又请来一位“不靠谱”的年轻医生。
两人冷静地同家属分析情况,然而怎么说都是徒劳,家属就是不信任。梁书绎放下光片,双手交扣,转椅往外滑,面对着家属:“这样,今天也晚了,明早叫上我们两个科室的主任一起开个会,重新讨论方案。”
家属听到“主任”,这才稍稍满意,离开了洽谈室。
梁书绎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颈,问聂哲远:“你什么时候下班?”
对方笑了一声:“还好意思问呢,刚准备下班就被你喊过来了。”
“没想着能请到聂医生,”梁书绎说,“今天开了几台?”
聂哲远比了个二。
两人话都不多,多年老同学,在一块不说话倒也不会尴尬。
只是今天聂哲远似乎有些为难,他把洽谈室的椅子挨个推回去,咔哒咔哒按了几下笔,别回胸前口袋里,开口道:“老周他……已经决定要走了,交接完工作,可能下个月。”
梁书绎整理资料的手顿了顿,“嗯”了一声,摘掉眼镜,“找个时间聚一下吧。”
聂哲远挑眉:“散伙饭?”
梁书绎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散不了,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晚上十点,聂哲远走了,有家属来接。梁书绎独自从九楼走回四楼的科室办公室。
楼梯间里安静、昏暗,感应灯只在有人靠近时亮起,空气中飘着一丝烟味,大概是有人懒得去吸烟区,躲在这里解了瘾。
梁书绎也想抽一支,可惜身上没带着。
很快下到四楼,烟味在这里最浓,梁书绎没有急着推开那扇笨重的门,他懒懒地靠着楼梯扶手,解了一颗扣子,“安全通道”幽幽的绿光映在他脸上。
半晌,他拿出手机,翻到微信联系人“祝宜清”。
上次发消息是四天前,小朋友第三次被自己拒绝了,怪可怜的,应该给点甜头吃。
他开始打字:
- 抱歉,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明天应该能空下来。
- 不知道还有机会去蹭饭吗?
最后他发了一个祝宜清常用的兔子表情。
第4章 4
梁书绎有些烦躁。
他在闹钟响起之前醒来,看了一眼手机,小朋友还是没回消息。
这显然不是正常情况。
他扔下手机,直接起身去厨房,倒了杯冰水灌下。他独住惯了,在家里经常只穿一条内裤,有时甚至不穿,冷灰色的冰箱门映着他赤裸而结实的身体。
喉结滚动,一杯水见底,玻璃杯被随手留在台子上,梁书绎转身去了浴室冲澡。
今天早上的会诊和例行查房结束后,他将拥有难得的半天休息日,本想把这半天奖励给小朋友的,现在看来,似乎情况有变。
从浴室出来,梁书绎给聂哲远发了个消息,约他一道去游泳馆。这属于外科医生的基本素养,体力和医术同等重要。
对方的作息和他差不多,很快回复:
- 行,下午见。
他再次点开联系人“祝宜清”,看着昨晚由自己发出来的粉色小兔子表情,笑了笑,有点想撤回。
当然,早就撤回不了了。
……
祝宜清活了快二十七年,第一次体会到喝断片的感觉,头痛欲裂,四肢沉得抬不起来,睁眼就感觉天花板在转。
他伸手摸手机,想看看几点了。
屏幕黑着,手机低电关机了。
昨晚的记忆好像被挖空了一块,他只记得曲雁舟来了,一桌人都在撮合他们,然后他抽到了小姐牌,陪着一桌人喝了很多杯,然后……
“醒了?”忽然间床铺下陷,有个声音从身后响起,“头疼不疼?”
祝宜清还没清醒,被人连着被子一块,抱进怀里。
“……你怎么在这?”他没力气,嗓子又疼又哑,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曲雁舟说:“我跟董师弟换了房间,照顾你。”
曲雁舟隔着被子抱他,吻他的额头,勾他的手指,很温柔。
窗帘严严实实地关着,房间里一片昏暗,辨不出几点几分,像在偷来的时间和捏造的空间里,纵容暧昧丛生。
祝宜清眨了眨眼,忽然觉得很累。
就这样吧。
很多个瞬间他都是这么想的,既然怎么都分不干净,那就不谈原不原谅,继续跟这个人耗着算了。五年感情的沉没成本太高了,甜蜜的过往、戒不掉的习惯、给出和得到的一切……若是白白打了水漂,他做不到潇洒转身。
曲雁舟掀开被子躺进来,彻底和祝宜清身体相贴。
祝宜清的睡衣是他给换的,现在他想脱了。
扣子解了一颗,祝宜清按住了他的手,他也不急,低头,故意用胡茬磨蹭他的后颈,循循善诱道:“昨晚是你先撩我的,忘了?”
身体的反应不受理智控制,祝宜清打了个哆嗦,弓起背,紧紧捏着睡衣下摆,“我……我喝醉了……”
“醉了才知道到底想不想我,对吗?”
“乖乖,我真的很想你。”
曲雁舟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哪怕是在床上随便扯来一句话,也能讲得温柔又好听。很多时候他是个称职的男朋友,能骗过所有局外人,也给了祝宜清许多美好的回忆,但也有一些时候,他不满足于做祝宜清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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