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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山(近代现代)——obkennasu

时间:2023-05-16 14:53:22  作者:obkennasu
  方霁瞳孔一缩,他嘴唇张了张,然而喉咙依旧发不出声。就在这时,林琅向下一栽,眼看就要消失在人堆里,方霁忙一把抓住林琅的手,要将他拉出来,不想那胳膊竟生生被他扯了下来,饴糖般在他手中化为黑红的血水,转眼间便从他指缝间流尽了。
  “林琅!”
  哽在喉中的话终于冲口而出,眼前红影一闪,刹那间化为模糊的光晕,终于消逝在无尽的漆黑中。他猛地睁开眼,抬眼死死盯住窗格里透过的月光,直到眼睛痛得发红,也不敢再眨一下。
  他终于确定了那是梦,大口喘了几下,紧绷的神经逐渐松懈,阖上眼,长长吁出一口气。
  再睁开眼时,心跳已经平复,他转过头,目光停在身侧空荡的床榻,楞了一瞬,接着触电般从床上弹起来,伸手向旁一摸,床褥上冰冷一片,人已经离开许久了。
  仿佛是梦中的情形浮现在眼前,方霁的心狂跳起来,一股寒意顺着他指腹透进心髓,激得他狠狠打了个哆嗦。
  “林琅?”
  方霁喊了声,声音消逝在死一般的静寂中,没有任何回应。他扶着床沿立起来,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脚踵到小腿登时一麻,然而他已无暇顾及,踉跄着一把推开里间门,见方晴躺在床上沉沉睡着,脸色才缓了些,转头跑到院中,将整个院子都翻遍了,依旧不见人影。
  “林琅!”
  他又喊了一声,然而夜依旧静得如死,全不予他半点回应,仿佛于暗中对他发出无声的冷嘲。
  夜月银白,在上阳村投曳出浓浅不一的山影,一切寂静如死。
  草丛中忽而钻出一头幼狼,追着一只青绿螳螂,一路逼至崖边。
  螳螂立在石头上站定,舞着镰刀似的前肢,向那幼狼挥了几下,幼狼给它骇得一愣,匐着身,喉中发出连声的低吼。螳螂却丝毫不惧,将前肢的钩子对着它鼻头一刺,幼狼疼得哀叫一声,刚要对着它狂吠,斜里忽伸出一只手,一把捏住了它的嘴。
  幼狼闷哼一声,接着被人抱了起来,它抬起头,嗅到了林琅身上的气味,渐渐安静下来,前爪扒着他的胸口,哼哼唧唧地在他怀中打滚。
  耳边忽传来一声低吼,幼狼打了个激灵,转头一看,见头狼卧在林琅身后,额角上秃了一块,双眸正死死地盯住它。幼狼忙夹着尾巴缩进了林琅怀中,林琅伸手揉了把头狼的脑袋,头狼这才安静下来。
  忽而起了一阵风,夹着不知何处传来的窸窣声响,林琅心底一颤,猛地转头一看,却只见枝叶摇动,沙沙声仿若脚步声响。他垂下眼,慢慢转过头,泛着红的双眼盯住上阳村,不多时,眼前诸物渐渐浮动,终于模糊在一片雾似的光海里。
  他眨了下眼,将脸埋在掌心,狠狠揉了把脸。
  幼狼歪着头盯住他的动作,嗅了嗅他的脸,刚要吐出舌头去舐,眼前忽地晃过一个黑影,它前爪扒着林琅的肩,细着眼睛一看,忽见远处月影下立着个人,登时炸了毛,忙嘶声狂吠起来。
  林琅一怔,分明地听见了步声远远响起,夹着急促的喘息,慢慢逼近他身后。
  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呼吸一滞,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林琅!”方霁带着喘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林琅似乎才反应过来,猛地转过身,目光凝在他身上,两指放在唇边吹了个口哨。
  短而锐的哨声一响,狼群忽而齐齐地动了,它们拦在方霁跟前,耸着身,喉中发出警示的低吼,似乎随时要扑上去咬断他的脖子。
  方霁脚步一刹,看向林琅的脸:“林琅,我......”
  “滚!”林琅劈口打断他,沉声道:“不然我......”
  “不然怎么样?!”方霁看定他的眼:“林琅,你说过,它们不会伤我。”
  “那是骗你的。”
  “是吗?”方霁顿了顿,说:“林琅,要是我骗你,能从你那获得好处,可要是你骗我,能从我这儿换什么?”
  林琅眼神微变,一时没接话。方霁接着道:“你以为我们走了,是不是?”
  “随你的便!你们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守在这儿干什么?!”
  林琅脸色一变,一时语塞:“我......我想......”
  “你以为只要我们出了村,就能逃出去,是不是?所以你故意躲起来,给我们制造逃跑的机会,是不是?!”说着,抬腿朝林琅走了一步。
  “别过来!”林琅喊了一声。狼们喉中又发出低吼,龇着一口雪亮獠牙,虚虚地咬住方霁的腿,却只是将涎水蹭在他的裤脚。
  方霁没理会,又朝他逼近一步。
  “我说了别过来!”林琅又喊了一声,狼们一齐拥过来,用身子轻轻拱着方霁的腿。
  眼见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林琅脸色一白,连忙后撤,冷不丁脚下踩了空,他重心一晃,眼看就要跌下去,一只手忽而抓住他的胳膊,将他猛地一带,林琅踉跄了下,整个人撞在方霁怀中。
  林琅身体一僵,刚要将他推开,然而方霁的颤抖和心跳却贴着他分明地传了过来。
  “林琅,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你被村人打死了,”方霁将脸埋在他肩头,尾音渐渐发了抖:“醒了之后又没看见你,我简直......快疯了。”
  林琅的心猛地一颤,悬在半空的手停了半晌,转而覆上他颤抖的背脊:“我没事......”
  方霁抬起头,目光落在林琅的脸上,见他脸侧一片粼粼的水光,忙抬手覆上他的脸,触着了一片濡湿,不由一怔:“你哭过了?”
  林琅脸上一红,下意识转头避开他的视线:“没有,我......”
  下一秒,他话音一滞,只因方霁忽然捧住他的脸,不由瞪大了双眼,他看见方霁的脸慢慢贴上来,渐趋模糊,在他湿漉漉的眼侧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林琅整个人瞬间一僵,周身血液仿佛停了一瞬,继而轰然地往脸上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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