渑池六
过了黄河,大军和诸侯会合,连日来由元帅主持升帐议事。
元帅倒也会挑人,教将军和杨将军两个盔铠整齐,随侍左右。——真个好气派的一副仪仗,这世上只怕没几个人用得起。
只是“仪仗”自己没甚兴致。
第三日晚间,杨将军跟着他进帐,自顾自落座笑道:
“你竟日板着一张脸,我在旁边也没趣,不如寻个消遣罢。——这许多年你只逼着我要比武,只是如今人多地窄,我们动起手来惊动旁人,不如我自家演练一趟,定出全力,若省半分力气时,任由你罚。”
那日他亮出的一套拳法一套刀法,不好拙比,真如潜龙离渊一般。将军眼光不落旁处,口中连连喝彩——武技上他几时称赞过旁人。
然而二人重又进帐,之后的话我就听不懂了:
“好虽然好,也的确出了十分气力,只是太虚了些。”
“磨杀人了!这样还‘虚’,不昧着良心么?”
“你与人厮杀时候,一样的招数,可不是一样的应变使用。唯性命相搏时,才是你真实武艺。”
可作怪,自家人即使十二分认真比武,毕竟也不同性命相搏。你难道不也是一般?
莫非还能……
我什么也没说,我自家打嘴去。
城下 四
没想到朝歌的百姓刚刚甩脱了□□,就有这般好兴致——上陈大王和元帅,说是要看讨伐昏君的各位“神将”尊容。我特地把出兵岐山,点四路先行官时候军政司做的那件大红战袍找出来,却只得了将军的一个白眼:
“要这个作甚,耍猴子么?”
我想说那时候四位先行官皆是簪花挂红,威风凛凛,惹得台下众兵将齐声喝彩,有什么不好了。
呃,只是……拈阄拈到了头哨,笑话拈到后哨的你时运不济的黄公子,已经不能和你并辔了。
嘴上最是刁钻的土行孙将军,也再不能像当日那般当着众人嚷嚷:“三姑娘,今番要出门子了,端的好一身喜服哩!”
……
好在杨将军还和以前那样,和你一起回来,然后——
在咱们营里喝上一个时辰的茶,依旧没提过给茶钱的事。
城下 五
将军,我跟了你六年零五个月,明天要分开了。
回想起来,我这亲兵当得实在轻松,且又大有面子,于是这六年多好像弹指间就过了。
近朱者赤,我的武技可比当年好了许多。
近墨者黑,辖下的几个弟兄都忿怨我性子越发急了些。
我们私下里议论起来,都说你将来大约是要当神仙的。若是那般,倒不知会有什么样的神仙来做你的属下,想来大约比我能干。
到时候你若还做刀兵从中的营生,切莫这般拼命了。
也不知那时你能摊上什么样的上司,只怕不及咱元帅这般慈善心肠。
好好好,谁说你还必然要教人家辖制了,你只管自己立山头去罢。
说起来,我们这一世快活百年就好,你可还有的年月慢慢熬着。这么想来,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难过的。
愿你千秋万岁,手中长枪锋锐如今日。
也祝你时来运转,莫要总吃杨将军的亏。
第14章 十三
杨戬
次日闻仲遣邓忠来下战书,师叔将书批回:“三日后破阵。”
这三日间,师父又将我下山以来的种种作为细问一番,我也将近日练功的疑难之处逐一请教。师父每日在芦棚上与众仙议事不过一两个时辰,我二人相对倒有多半日。其他门人也是随侍师尊的时刻居多,不似平日那般时常玩笑斗口,遑论较武比试,甚至半日的工夫都见不到一两个人。
开战这天,我一早收拾齐整,往前面芦棚来。只见燃灯师伯在帅位上垂目入定,众人面上皆平静如常,然而密云不雨的气氛毕竟掩盖不得。
直到十二仙和弟子都进了芦棚,燃灯才抬眼向众人扫视了一遭:
“今逢大敌,非比寻常。既然子牙托了贫道代掌帅印,少不得令行禁止,赏罚分明。若有不通情面处,各洞道友切莫见责,诸位贤侄也休要怪我。”
不多时,听得对面商营一声号炮,师叔先带了我们几个门人下了芦棚,列开队伍直奔疆场;燃灯师伯跨坐梅鹿,率十二仙随后而来。
对面十阵主各依方位站定,邓、辛、张、陶四将压住阵脚,闻仲率两员亲随大将一骑当先,与师叔对面招呼。语声未绝,只听得一声钟响,天绝阵阵门大开,跃出一匹黄斑鹿,背上坐定一个道人,正是当日领我们观阵的秦完。
我一心要看燃灯师伯如何遣将,却见他低眉敛目,不发一言。正奇怪时,半空中云磨声响,倏然降下一个人来,半道半俗装扮,面相不过三十开外,手持一杆方天画戟,来到十二仙面前稽首:“弟子邓华,奉掌教师尊之命来破天绝阵。”
燃灯霎时间微露惊诧,却立即敛了容色,颔首道:“多承道友降临。”
——这事古怪。我幼年间曾数次谒见掌教祖师,有时几十日留在玉虚宫听讲,闲时殿前殿后哪里不曾逛过,连南极师伯桃园里浇水的童子共分几班都晓得,如何没见过这位邓师叔。若说是独居高山海岛的仙家,师父也早一一讲论过,不曾听闻这个名号。
一旁天化低声道:“这位师叔倒没听师父提起过,莫非是燃灯师伯暗地里伏下的援兵么?”
哪吒皱眉道:“没这个道理。师父他们如今光明正大站在这里,若‘援兵’不及他们的手段,请来何用?若比这些师长还强些,岂能听他号令作甚么援兵。”
我正想教他俩噤声,那边秦完已经来到阵前,扬声喝问:“哪个来破我‘天绝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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