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然:在强敌身侧取事,岂能万全。一旦出了纰漏,须你前来救援,甚或替我收尸……也都是要紧的。”
土行孙连说我讲话晦气。天化笑道:“刀枪林内的营生,这也不算甚么——咦,莫非杨大哥的密简是留给哪吒的,要他替你收尸?”
我不禁笑道:“虽然不是这般写的,却也有三分相类。”
哪吒怒道:“当初是妖兽,这次换了个吃人的左道,谁知他们几时出恭,哪里出恭?只怕我寻不见,恕难从命。”
众人大笑起来。金吒忍着笑道:“你这话也太过无礼,该与杨师兄赔个不是。”
哪吒背对着我,只不作声。我虽看不到他脸色,却见他耳根到颈项间红了一片。
师叔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又说“要赔情和要吃饭的留下”。哪吒第一个出门而去,天化却依然站在原地,扶着墙笑了半晌。
这边师叔便教人备饭,我谢辞不过,本要拉天化作陪,他却说“刚吃过晚饭,且方才笑得岔气了”,便告辞回后面去。
师叔待摆饭的近侍退下,对我道:“赤精子师兄说,殷洪下山前,曾立誓‘若违前言,四肢化作飞灰’。”
“言出法随。既如此说了,又能怪谁。”
“他两日来坐立不安,却正为了这个——殷洪那时已经出离洞门,是他恐徒弟改了心肠不愿伐商,才唤回来教说个誓,谁知……”
我虽能想见师伯的不忍之态,但也难以再把殷郊当作同堂听讲的“姜璞”看待。
师叔见我并未接话,又道:“今日阵上,马元自认是听了申公豹的游说前来……只怕殷洪下山移志,也和申公豹脱不了干系。”
“师叔所言,弟子深以为然。可是师叔请想:之前那许多修道高士,虽说是被申公豹矫言欺骗,可到了凡尘之后,自家都有耳目,未必不识得真伪,终究也没见哪一个幡然悔悟的——殷洪岂能胜于他们?”
“殷洪终究是玉虚门下,蒙师恩深重。当日土行孙……”
“土行孙被申公豹‘许诺’的,不过是人间富贵;他如今得了功名爵禄,如花美眷,自然无有不足。
“——而殷洪所求,难道是师叔和千岁能予他的不成?”
第41章 卅八
杨戬
师叔听了这话,敛容道:“据你看来,殷洪所谓‘不可先悖人伦’只是托词,实则意在殷商社稷?”
“即便他无意天子之位,只怕也存着分茅裂土之心——‘人伦’早已求不得;自幼被许以的亲王冠带,总还是个念想。”
我见师叔沉默了片刻,不禁笑道:“以师叔看,弟子如此揣度,有些小人之心?”
“并非如此。他虽为赤精子师兄的爱徒,却是我军的强敌。设若目下以慈悲待他,那些冲锋在前的将士又当如何?”
“弟子受教。”
“算了罢,你在师长面前依然要卖乖的,得罪人的事总是我来。——明日与你师伯认真商议一番,再作道理。”
“弟子心内……还存着一句话,想来师叔已有计较。”
“是甚么?”
“据我想,广成子师伯不日也要遣殷郊下山。以殷洪之鉴,我们该早作防备才是。”
师叔抬起头,看着我道:“我也曾向赤精子师兄提及此事……他似乎为难得很,只说:‘师兄爱重徒弟,原比我更甚。他早先的门人皆已出师,千余年来才收了殷郊一个,视之如珠如宝,曾对我夸说:那孩子早先便曾剖白心迹,说世上已无殷商储君,只有少年失母被师父救上九华山的郊儿。’”
“广成子师伯得道之时还是上古,乃仁王圣君治世,岂能与如今父传子的帝业相比?师恩虽重,未必能比得了天子之位。”
姜师叔苦笑道:“我七十二岁下山,也花了些时日才参悟了这般世情。你小小年纪,倒轻飘飘地就说出来。”
我本来想问“师叔上山之前,三十多年莫非不闻俗务”,终于还是没敢开口。
次日一早我到正厅时,倒是门人中的第一个。师叔与武成王他们讲论军务已毕,刚教近侍去请赤精子师伯,忽然闻报“文殊广法天尊驾临”。师叔一面出去迎接,一面着人叫金吒前来。
三位尊长彼此见礼,寒暄一番。文殊道:“日前偶然得知,申公豹又替子牙招来一个对头,却是骷髅山的马元。此人凶恶得甚,恐怕不易应对。”
金吒此时已来见过他师尊,听了这话在旁笑道:“师父不知,杨师兄借元功奥妙,已着实教训了那左道一番。”
我见他替我装幌子,只好将前情说了。文殊师伯道:“你做事留一线,原是好的。这马元早先也是有些根基的修行客,近年风闻他多伤生灵,竟生吃活人心肝,只怕意图修炼甚么邪术。——既然你已识得他首尾,如今我倒有一计,不知你子牙师叔可舍得你去行事。”
姜师叔道:“师兄请差遣便是。”
文殊师伯附耳与我和师叔详说计策。一旁众将虽然好奇,却都不敢趋前。
此时哪吒和天化也到了,见我们这般,便问金吒是为何。金吒道:“昨日晚间大家议定之事,今天便用得上了。”
一时师伯讲完,姜师叔便说马元被我使了手段,恐怕今天不能应战,遂定下明日申时施为。
天化笑道:“杨大哥又要变化了诱敌,不然就是去诈败佯死?这次须记得早些回来。”
我便问他们昨晚商议了甚么事。天化道:“以后杨大哥再有这样差事,我记得教人烧水预备沐浴,武师兄在厨下给你留饭;金吒师兄到城上令守军不可胡乱放箭;哪吒和雷震子在相府一前一后统领侍卫,即便有异常,只须他们出手就好。这样一来,你毋论在哪里落地,即便是忘了运功护体,也总有照应,显见得同门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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