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敬寻微微垂首,那痴儿依旧是不抬头,让他堪堪能看清那粒殷红的泪痣,粉白如玉琢的秀气鼻尖。
“承儿……”他往前一步,柔声却无底气,“不必还我,拿着吧……承儿,你看看我,抬起头……”
苏承蓦地转身,将匕首放在了桌案上,压在他对阿重所吩咐的布局图纸上。
他背对着陆敬寻,决心不去看,狠心不理会,可在他身侧的元隐却清楚看到他眼里蓄起的泪。
这痴儿抿着唇,无法言说他的委屈,他的愤恨,他的不解,他的不满。
元隐心疼的走过去,就见他几乎克制不住双肩的颤抖,满脸泪水,薄唇微动:让,他,走。
第20章
陆敬寻不能离开太久,硬是不要脸立在苏承房门前守到天空灰蒙,才驾着马飞奔离去。
那柄青玉匕首他未带走,苏承无奈将其收回,与香囊一齐放在布袋中。
五日之后,乐朔传来捷报,七日之后,燕王乘胜追击退敌数万。
元隐来到时就见这痴儿正收拾着包袱,他上前牵起苏承的手,见那铜钱还在他腕上,便问:“承儿想去哪儿?师父随你一起去。”
言罢,苏承望了一眼应容天,苦笑摇头。
元隐瞪着眼,冲应容天骂道:“混账!还不过来同承儿道歉!”
应容天乖乖走来,俯身以示歉意,拱手道:“望师弟恕罪,是师兄不懂事,是师兄不该,是师兄错……”
苏承摆摆手,将人扶起,又退回来几步。
“承儿。”元隐道,“安心跟着师父走罢,若是喜欢清净,随师父上青山观去可好?”
苏承也不知何去何从,望了望元隐,又小心翼翼看着应容天。
他痴傻无家,如今还成了哑巴,眼前便是唯一的去处了。
一行人寻了架马车,阿重受命保护苏承,一看连忙跑来。
“苏公子!不成不成!您去哪儿啊?”阿重跑来却被应容天拦下,他伸长脖子嚷嚷着,“苏公子别走!别走啊!你一走了王爷可如何是好啊!”
应容天踹了他一脚,这嚷得活像他家师弟抛弃了他家糟糠王爷。
于是乎二人便打了起来,应容天一支长匕首竟能与阿重打个平,苏承连忙上前去劝,说是劝,他下了车只是冲过来他们便停了手。
阿重眼疾手快,从衣兜中摸出笔墨纸砚,苏承无奈接过,道:你且回吧,无事。
“您还回来么?”阿重问道,“若王爷问起,属下该如何答?您去了哪儿?”
苏承又写道:这些日,多谢,请回。
而后,他朝阿重一笑,转身回了马车上。
青山观主道观位于乐朔西南,他们一路南下,江南风景依旧。
原是一路悠闲,苏承也同元隐玩闹起来,二人对坐玩着翻花绳,直到行驶的马匹忽然一阵长鸣,猛然颠簸狂乱地往前冲去。
“怎么了?”应容天撩起竹帘,只见那车夫胸口中箭直挺挺地栽倒落车。他暗骂一声,连忙上前牵住缰绳。
然马儿受了惊吓,在山路上疯狂乱窜,马车之后流矢飞掠,竟是有人在后边追着。
元隐和苏承被撞得身形不稳,得了空忙问道:“是何人在追?”
苏承一惊,往后望去,一支利箭正正刺穿木板,元隐连忙拉住他。
会是何人?为何追他们?为何放箭?
苏承心里发寒,他看着元隐想问,是阿寻么?
阿寻又来抓我了么?又要欺负我么……
元隐轻声哄他,道:“不怕不怕,不会是王爷……”
他话音未落,只听见一声怒吼:“元隐!你说过会在家等我!”
是元煜!
“他疯了么……”元隐冲出竹帘,被应容天拽住,他大喊:“元煜!住手!”
马儿飞奔冲向了溪流,水花飞溅,元隐的声音被掩住,惹得元煜怒意更盛。
“死也要你陪着我!你不许再扔下我!”他怒吼着,哭腔浓浓。
元隐跌跌撞撞爬起身,正欲开口,应容天忽然将他一把揽入怀中俯身将他吻住,吻得极深,磕破了两人的唇。
而后便见应容天狠劲扯了一把缰绳,脸色阴沉道:“停不下来,上山了。”
言罢,马车一阵剧烈颠簸,四匹马飞快地逃,却逃上了陡峭凶险的高山。
若稍有不慎,他们将会随着马车坠入山崖,粉身碎骨,绝无生还。
身后,元煜疯了似的怒吼着,换上了淬火的流箭,几道落在马车顶棚顿时燃起了一片火光。
马车再不能稳住,应容天紧搂元隐,一手狠劲拽着缰绳,冲苏承吼道:“过来!绳子快烧断了!”
可如今这段路是走得如此艰难,苏承咬着牙被磕得眼前昏黑,俯身爬着拼命往前。
忽然,元隐神色一变。
“承儿——”
“苏承——”
绳子被烧尽崩断,车厢就这么摔出山崖,二人拼命伸长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承趴在门边离他们愈来愈远。
那一刻苏承望着自己的手臂,想起了许多,末了只能朝渐渐远去的他们露出个笑,缓缓将手垂下——
阿寻,我真要离开你了……
不知他会不会伤心,或许会吧,或许不会,但苏承希望陆敬寻能伤心一点点,就一点点便足够了。
他并不害怕,轻轻阖眼,而这时他的手腕倏然一紧,紧拽得他生疼,却是温热的。
“承儿!”
山崖边飞出一匹红鬃骏马,陆敬寻几乎是舍命一跃而下。
苏承蓦地睁开眼,然而还未能看清陆敬寻的脸,身子忽然往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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