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作者:酒栖寻茶
文案:
痴儿苏承心尖如雪,仅念王爷一人,然而……王爷无心,次次唤锵他名,次次伤他痴情。
标签:虐恋 ABO
第1章
幽深山林中的寂静被一阵铁蹄踏土的震撼声打破。
睡梦中的苏承被人从破旧茅屋里拽出,反手扣押双膝跪地。
“回禀王爷!逃犯苏承已被缉拿!”
初春凉风吹得衣着单薄的苏承不住哆嗦,他仰起头往前望去,只见那威风凛凛的红鬃骏马之上,神色阴鸷的男人面若寒霜,正居高临下的怒视着他。
苏承认得此人,正是他最熟悉的燕王陆敬寻。
他顿时欢喜,扬起粘黏着土块灰扑扑的脸冲陆敬寻露出个纯良天真的笑容,高声喊道:“阿寻来接我回家了!阿寻!”
可陆敬寻的心情却与他截然相反,倏然点足翻身下马,快步行至苏承面前一把扼住他的颈脖。
苏承顿时笑意凝固,惊得瞪大眼眸。
“阿寻也是你配叫的?你不是他!”陆敬寻手下力道重,眼中更是滔天怒意。
他怒呵道:“我问你,一月之前你是否贪玩坠湖,你兄长为救你而溺亡?!”
“阿寻,咳……”苏承涨红了小脸,豆大的泪珠往下落,待被松开钳制止不住的咳嗽。
陆敬寻拽住他散乱的衣领,厉声呵道:“说!”
从未见过陆敬寻如此盛怒的苏承吓得直哭。
不错,一月之前他与兄长苏解游湖,可落湖的是兄长。苏承为救他也跳下了水,之后再也不记得什么。
高热烧了三天三夜,待醒来,娘亲便差人将他送到了此处的破旧茅屋。
兄长没了,他被爹娘弃了,这些苏承都不懂,因他只是个痴儿。
“唔呜呜,是落湖……”这傻子满脸泪痕,胡乱应了。
话音一落,只觉得好似被一块千斤重的石头迎面砸来,温热的血水顺着嘴角滑下,苏承几乎昏厥。
他哭声一顿,整个人仰翻,难以置信阿寻居然打他……
陆敬寻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将那满脸血水的苏承拽起身,再次发问:“三日前,你爹苏丞相因叛国罪被捕,证据确凿无疑一家上下五十二口皆被问罪斩杀,只有你七日前便出了城没了踪影,为何?!”
“阿……”
苏承哪里还能开口,嘴角已开裂,牙根松动,汩汩鲜血从口中淌出。
阿寻打得他好疼……
泪目中,陆敬寻凶狠的面容却是无比清晰,苏承茫然无知,疼痛得彻底昏死过去。
他梦见了那玄色长袍与竹青色长衫并肩前行在秋色中。
这二人一是坐镇漠北的王爷陆敬寻,一是当朝右丞相长子,状元苏解。俊郎少年,漫步谈笑,由家国天下聊到诗词歌赋。
而他们身后跟着的,走路都颠簸不稳,傻傻笑着,唤着阿寻,唤着兄长的小娃娃正是苏承。
……
“哗——”
冰凉的水将蜷缩在地的人从头至尾浇得浸湿,他本就衣衫单薄,湿了水便透出了隐约可视的白皙肌肤。
这人就是昏睡过去的苏承,他哆哆嗦嗦睁开眼。
四周漆黑一片,借着悬挂枝头的两盏白灯笼,他能觉察左右两侧都站立着侍卫。
苏承怕得脊背发寒,这时,陆敬寻那冰冷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你倒是睡得安稳。”
这痴儿听闻他声,便下意识想冲他露出个笑,但随即扯疼了脸上的伤,才让他想起害怕。
是了,阿寻方才打他……苏承低声喃喃,委屈得鼻尖一酸,眼底泛红。
为何呢?为何……
这傻子什么也听不懂,弄不明。
陆敬寻见他低垂着头,还未察觉自己身处何处,便怒火心生,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将人往漆黑深处带去。
两侧树枝上悬挂的守灵白灯笼越来越多。
苏承被拽得手腕生疼,却不敢言,脸上的伤也又麻又痛。
他痴傻,分不清场面,直到看见眼前愈发幽黑的山谷中,一排一排摆放在深坑之中的黑漆檀木棺椁。
傻子也知道,这是盛死人的,那么盛的都是谁?
第2章
“啊——啊——”
幽静的山谷中传出那痴儿苏承的尖叫,他抱着头瘫倒跪地,嘴角的伤口血流不止。
那一袭黑袍的王爷无情拖拽着他,逼迫他望向棺椁里躺着的人。
虽是穿上了干净寿衣,但苏丞相大人的身首却是分离开的,同棺的丞相夫人亦是,所有苏氏上下无一人幸免。
“你看清楚了!你爹娘,叔伯全都在这!”陆敬寻捏着苏承的下巴,让他瞪大着双眸看清这一切。
“你爹通敌不假,可你却逃过一劫!为何?究竟是谁在七日前将你送出城?!”
陆敬寻怒吼着:“苏解落湖究竟是为救你还是被你陷害的!说!”
“爹——娘——你们怎么了!怎么了……唔呜呜……”苏承怕得簌簌发抖,那张血糊的脸被泪水洗净,露出的面容俊美却狼狈。
他不知阿寻为何这么对自己,亦不知爹娘这是怎的。
他听不懂,只知道哭,哭得陆敬寻心生嫌厌。
陆敬寻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从前那傻乎乎的苏承竟在苏氏满门抄斩时莫名出了城,如何能让人不怀疑。
如今他还在哭,偏偏还是用与苏解几乎一模一样难以分辨的容貌在哭!
风度翩翩满腹诗书的才子——当朝丞相长子苏解,却用命救回这软弱无能的痴呆傻子!
凭什么!
“你这痴傻废物不配用苏解换来!苏氏灭门而你却能逃走你好大的能耐!”陆敬寻一把抽出腰间的匕首。
“……阿寻这是在说什么?说什么?”泛着寒光的刀刃映出苏承恐惧惊慌的面容。
陆敬寻怒吼道:“你还装傻!”
苏承吓得紧闭双眼,不停唤他:“阿寻……”
他那右脸眼底微不可视的朱砂痣便是他与兄长苏解唯一的分辨。
而正是因此眼底泪痣,陆敬寻便觉着苏承添了份魅艳之气,加之痴傻喜哭,他最是看着心烦。
若不是因为苏解,陆敬寻也并不想给他这傻弟弟什么好脸色。
如今这泪痣着实是碍眼!
难看!
难看至极!
“不……阿寻不要!我害怕,怕……”苏承嚎啕大哭,宛如个孩童。
而陆敬寻却半分不曾心软,刀尖直探那粒红,稳稳落刀时依旧面不改色。
一串血珠飞溅,洒向坠落在苏承脚边的白灯笼,雪白的纸面上鲜红刺目。
——
“阿寻哥哥!阿寻哥哥!”
那身姿挺拔的黑袍少年转过身,虽面无表情却将手中的竹编蚂蚱递给了不及他肩头跌跌撞撞跑来的孩童。
这小孩儿珍惜的双手捧着那竹编小玩意儿,仰着头天真的笑:“阿寻哥哥去了北疆许久,我很挂念,阿寻哥哥可是也念着我的?”
他并没有得到回答,眼前的少年漠然看了他一会儿,就转身走向了从屋里走出的青衫少年。
…………
“来人,替他处理伤口别让他死了,看着他,直到他亲手将苏氏一家葬下。”
“是!”
苏承难以置信,颤抖着捂住右眼,细细血水顺着纤细苍白的指缝滴答坠落。
为何?阿寻,为何……
不知哪来的力气,苏承忽然动身伸手拽住陆敬寻要离去的衣袍下摆,木讷的声音在颤抖:“阿寻,我好疼,好疼……我做错事了么……错什么?”
回话的声音仿佛听不到这痴儿的颤抖无助,冰冷刺骨道:“你不该与他有着一样的容貌,用他的命苟活着。”
言罢,陆敬寻甩袖抬步就走,苏承扑通倒地跪趴在泥土里望着他逐渐隐于夜色的黑袍长衫。
苏承愣怔良久方才缓缓回过头,爬行至爹娘棺前,两行清泪洗不净脸上的悲痛。
“爹娘……不要孩儿了吗?兄长……在哪儿?”
一捧泥土一捧泪。
将这痴儿丢弃深山之中的丞相夫人怕是想不到,苏氏遭此劫难,最终跪拜守灵的却只有这痴儿一人。
第3章
苏承自幼便多灾多病,身子骨弱。
那夜凉风瑟瑟,他十指间皮肉模糊,裹着污泥黏血,一声不吭的倒在了夜色中。
“不该……一样的,容貌……”他耳边总是一遍遍回响起这句话。
不该,不该。
苏承睁开眼,身子沉重,动弹不得。
“醒了?”
“禀报王爷吗?”
侍女们的声音压得极低,良久过后,却不见有何人进门。
以往他伤了身子,陆敬寻是能快马加鞭从漠北赶来给他送良药的……可如今,伤他的人是他啊。
躺了整整两夜的苏承头眼昏热,泪痕凝在鬓角,无人服侍他只好强撑起身子欲下床寻水喝。
这屋子陈设简洁明了,一床,一桌,一椅,一屏风,临靠屏风坐落着一面圆铜镜。
苏承正巧走过,身形顿了顿,在镜前停下。
镜面上映出的瘦弱少年双手皆缠着纱布,苍白茫然的脸上,一道细长刀痕从右脸眼底的那粒泪痣生生划过。
……如今阿寻,是讨厌他了么?
苏承的眼底泛红,那天夜里陆敬寻手中可怖的刀刃似乎就近在眼前,让他的脊背阵阵发凉。
“砰——”
忽然被人踹开的门将苏承吓得往后直退步,来人正是陆敬寻。
“你还活着啊。”陆敬寻嘲讽道。
“阿……”苏承张了张嘴,那二字还未出口他又很快低下头去。
他哪里还敢这么叫。
陆敬寻眸子里的光一暗,上前一步朝苏承抬起手。
不曾想苏承竟会如此反应,双手捂着脸哆嗦着连连向后,嘴里还喃喃着:“不……不要看……”
阿寻不喜欢,不要看……
“过来。”陆敬寻沉声道。
苏承唔唔的只是不停摇头,瘦薄的肩不住颤抖。
陆敬寻被惹怒:“本王叫你过来!”
扑通一声,苏承被床沿绊倒,仰倒在床上,愚蠢极了。
陆敬寻耐心用尽,两步上前粗暴的将这人从床上拽起来,往门外带。
苏承懵懂茫然,低声问道:“去哪儿?阿寻?疼,你拽疼我了……”
“住口!”陆敬寻狠狠瞪了他一眼,“疼也是你该受着的。”
这痴儿吓得一怔,委屈的低垂下头。
此时皇帝派来审问的官员早已是到了,狭小肮脏的囚车,孔武有力的押车狱卒,都在府外。
苏承被人接过,一左一右架着往外走。
这会儿,那痴儿才忽然反应过来,急得大哭起来,挣扎着朝陆敬寻伸手。
“阿寻!阿寻——”他本能想找寻最熟悉之人的庇护,“不走,我不走!阿寻……”
可陆敬寻却只是负手立于王爷府朱红大门三步之外,面色漠然的看着他。
傻或不傻,有罪无罪,一审便知。
刑部尚书恭恭敬敬朝陆敬寻行礼:“犯人苏承已被捕抓,下官这就押其前往大牢审讯,多谢王爷倾力相助。”
苏承挣扎无果,细瘦的胳膊被人反剪身后,捆上一指粗的麻绳。
直到被人摁压着推进囚车,他依旧伸长着手朝向陆敬寻,哭喊声可怜沙哑:“阿寻莫要生气!听话的……听话的!我会听话的!阿寻别丢下我!”
他就像个失了主人恩宠的小物,没了主人就只剩下害怕无措。
“阿寻牵住我啊!阿寻……”他不住挣扎,望向陆敬寻,朝他伸手。
此时的心境同几日前从山林茅屋中孤身醒来的恐慌一模一样,这傻子其实渐渐醒悟过来,那日是爹娘不要他了。
而如今以为最亲近的阿寻,也不要他了。
陆敬寻漠视着车队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于市井人群,他才转身回府。
陆敬寻虽不可置信,可通敌书信确是在痴儿苏承房中搜出一份,他爹的书信未能烧尽房库珠宝成山,他又好似有所预知而出逃。
让人如何再信他是个痴儿……
此后,那痴儿苏承被人带到大牢中,几番严刑逼供,威逼利诱,昏了一次又一次就是撬不出那唇缝中的半个字。
他不知这些人还要怎么鞭打自己,怎么辱骂自己。
他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尽管爹娘将他扔了,他也一遍遍倔强反抗:“我爹不是坏人,不是……”
只是不知为何,昏沉迷糊间,总能依稀见到陆敬寻那墨色长衫金星云纹浮动的模样。
也许他就在这罢。
在这看着自己满身伤痕,狼狈不堪。
可是……为何呢?
阿寻,你为何不救我?
鞭刑之凶残,绽开皮肉。
苏承几乎是在昏死中被肩背上的伤口疼醒,几经折磨,不成人形。
终究挨不过三日,他气息微薄,嘴边也只是重复那句:“我不知……”
待有了意识时,一声声轻唤在苏承耳边传来。声音温柔极了,却不知为何句句都带着浓浓悲凉。
1/12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