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鹤年嗤笑,揣着手朝旁翻了个大白眼:“你可拉几把倒吧,你还会害怕?”
蛰伏在废帝身边不声不响运筹帷幄八年的男人会害怕?
他若是会害怕,那这天下怕是要跟着完蛋。
“当然。打完仗回来的路上我都提心吊胆着,都说天道好轮回,我总觉得我的报应快来了。”他斟酒,伸手和刘鹤年碰了杯。
话说得风轻云淡。
“再者说,我辞去一身累事,不还有你护着我么。你如今位居宰相,一人之下,我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不可能不来护着我的。”
李景成就是掐准了十年前是他亲手把刘鹤年提携上来,步步高升最后坐到这个位上,他才有恃无恐的。
这十年来刘鹤年犯下多少过错,不都是李景成替他只手遮天过来的。
但很明显刘鹤年并不支持他辞去所有朝中事务,只当个闲散游民的,故而摆手推拒了他这番说辞,只道:“我可不是曹岳,无论你出了什么事都第一时间挡在你面前。”
执盏的手微微一滞,向来提起这个名字都会神色隐晦的李景成,头一回抬头正视了刘鹤年看好戏的目光。
然后缓缓道:“我这次回来,没去看他。”
他这次打仗回来,没去曹岳墓前祭奠。
甚至这两年匆匆岁月蹉跎,他也鲜少想起过这个名字。
这回轮到刘鹤年心里不是滋味了。
他握着小酒杯,看着跟前这个心狠的男人,眼神相当的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说:日夕北风紧,寒林噤暮鸦。
是谁谈佛法,真个坠天花。
呵笔难临帖,敲床且煮茶。
禅关堪早闭,应少客停车。——清+大须】
第九章 与我无关
晨起时,窗外东边露出鱼肚白,朝霞绚烂。
宿醉弄得李景成迷迷糊糊从榻上起身,猛地一个激灵。
想起今儿有早朝,怕是已经误了时候。
都怪那杀千刀的刘鹤年,昨夜逮着他喝了好几盅酒,硬拉着他叨咕这两年朝中诡谲局势。
对此,李景成全程都在心里嘀咕:关老子屁事。
今儿本就是去大殿同皇上说卸职一事,李景成清楚自己无须早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和亲外甥梁暄演一出感人至深的致仕大戏。
戏,他演了八年,已经演够了。
赶紧卸完职,他好去过清闲日子。
故他进轿子前,特地抬头望天,思忖着这会儿早朝该进行到什么阶段,嘱咐老管家先去另外个地方。
华轿不疾不徐地走在路上,李景成闭目养神,琢磨起昨晚刘鹤年拉着他说的一堆有关朝事的话。
梁暄篡位不过两年,朝中从上到下换了个血,也不知他是担心宝贝皇帝的位子再被谁抢了去,梁暄绝不肯用外人,所有职位除却几个动不了的,全部任用身边亲信,企图编织这样一张势力网来维稳自己的地位。
“还真是应了那句狡兔死走狗烹,不过半月,当初拥护他的那帮臣子被他砍头的砍头,抄家的抄家。皆被他一句话给搪塞了去。”
昨夜酒馆,刘鹤年谈及此事连连摇头。
“皇上说,当初是你们把废帝从龙椅上拽下来的,谁晓得日后你们会不会把他撵下去换谁当皇帝。”
毕竟不是正儿八经即位诏书宣布的登基,篡位的理由和手段也都相当不齿以及卑贱,造就梁暄如今这多疑猜忌的性子,倒也不算奇怪。
李景成双手交握,左手食指轻轻敲打着手背,觉得这事蛮好玩儿。
轿子走在虹桥底下,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四处嘈杂声涌来,李景成端坐在轿内,能够想象民间早市的热闹。
直到晨风携着寒气撩起那一小面帘子,他抬眼,一下便瞧见虹桥底下那间名为“张三绿豆糕”的铺子。
他全部视线都定格在那间卖绿豆糕的铺子上,直到风逝,轿帘重新盖下。
轿内又重归昏暗。
他依旧保持先前那副双手交握,腰身笔直的姿势,左手食指却停止了轻松愉悦的敲击。
前方轿子猛烈晃动,停下。
早市热闹,川流不息,难免会撞上百姓,李景成向来不计较的。
但老管家的脑袋探进来,神色凝重,看样子不是一句“算了”就能解决的事情。
“若是伤的重,赏些银子……”他缓缓开口。
“里头坐着的,可是国舅爷,李大人!”一句凄惨的女声打断他,随后外头便响起老管家与她的争执。
“国舅老爷!国舅姥爷求求您,民妇许桃在此求求您,求求您!”妇人嗓音沙哑粗嘎,几度泣不成声,半张轿帘被支棱起,外头伸进来一只瘦骨如柴的手。
“求求您救救……救救他……求求您……”
那手背上布了好几条血痕,指甲缝里嵌满脏泥,五指细得就剩层皮包骨,颤巍着,狰狞着,朝李景成伸去。
李景成下意识将身子往后移。
“阿晔他,阿晔他昨晚被关进了牢里,国舅老爷,救救他吧,求您了救救他吧!”
终于,许桃半个身子挤进轿里,李景成当时瞧见的,就是一位体形瘦弱,头发凌乱,眼睛红肿的妇人,身着粗麻衣,跪伏在自己脚下。
“民妇在这儿给您磕头了国舅老爷,救救阿晔吧,他就快要死了。”
她怕是已经嚎哭了一夜,嗓子坏了,脸也花了。但见到李景成那刻起,许桃的泪珠儿刹那就淌了下来。
昨夜之事也不过同以往一样,徐文才看上许桃漂亮,千方百计逮着许桃便往自家宅里带,起先许桃在路上嚎几嗓子,便有老百姓出手相救,紧接着梁晔阿敖便带着一帮子人才抢许桃。
几回下来徐文才非但没能得手,事情还传到了自家夫人那儿,夫人是个烈性子,偏要徐文才在她和许桃之间做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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