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耳边总萦绕着一句声音,始终在提醒着他,如若事情未完成,不能就这么睡下去。
那八年皆是如此。
直到天明,风雪声变小,他走出门打算给梁晔弄辆马车时,不远处有人拽着一头小毛驴朝他这边走来。
李景成终于松了口气。
他站那不动,浑身好似卸下了大半重石,只等那人向他走来。
“啧啧,我就知道,你在这。”
刘鹤年从那位出宫的老太医嘴里推测出李景成是去了梁晔那,为完成使命他咬牙连夜找到了这偏僻地,累倒两匹马,无奈下只能牵出来头小毛驴,路上一半还是他拽着这毛驴走的。
两年未见,他也不知道这位废帝如今状况如何,只晓得大家都传他疯得不轻,就算疯得不轻,也是横在如今皇帝心头的一根刺,说不得。
只是未让刘鹤年料到的,是他还没能见那废帝一眼,但瞧见站在面前的李国舅一身风尘仆仆,狼狈不堪。
“你这是刚打完仗回来?”刘鹤年见李景成憔悴得不轻,两三道血迹从他额头渗出早已结成痂,吓他好大一跳。
那原是夜里李景成与梁晔起争执时撞到柜子上头的陶瓦罐,正巧砸在头上,后续李景成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口,一门心思都花在了小胖子身上。
“人找来了么。”李国舅见到他第一句话便是这。
“找是找来了……但是……”刘鹤年见他这副模样,话说得支支吾吾。
“带我去见他。”李景成往前走,被刘鹤年一把拉住。
“你确定要救他吗?”
李景成连个简短的“嗯”都不愿意给他,只顾着往前走,他在想要如何弄辆马车。
“你同皇上说过这事了么。”刘鹤年这回拉他的力气重很多。
李景成从嘴里“嘁”了句。
也对,他从不把梁暄放在眼里。
非要从李景成这人身上找出几个他惧惮的人来,反正如今的皇帝不算。
刘鹤年知晓此人本领通天,也知晓他如今正急着有事做,可这一切同他倒是没什么关系。
遂他有了闲心,还是赖在那不动,问李景成道:“前几日我听说了件趣事,说是如今皇上手里那块玉玺出了点问题。”
很明显,刘鹤年感知到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变得愈发沉重。
他抬眼,目光警惕地望向国舅,这位如今风尘仆仆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的国舅。
“所以你这趟,是为了玉玺而来的,对吧。”这听上去不像是在质问,更像是在肯定。
国舅并没有回答。
“所以玉玺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弄得国舅如此大动干戈来到这等荒僻之处,刘鹤年觉着此事不简单。
“你从哪听来的。”他背对着刘鹤年,嗓音闷闷的,听上去就不开心。
“你放心,我也只是听到了些闲言碎语,也嘱咐过他们不要散播出去。”
刘鹤年顿了顿,然后将李景成拉到自己跟前:“所以你告诉我,玉玺出了什么问题。”
李景成避过刘鹤年的视线,只顾往前走:“我去弄辆马车,你这就带路。”
“你说你这趟回来没去曹岳的墓前看他,你打算何时去。”刘鹤年故意将那个人的名字咬出口,声音嘹亮,茫茫雪地,滚滚向李景成而来。
刘鹤年觉着自己再说几句,面前这人就要倒下去了。
他向来显山不漏水,从来都是他猜旁人的心思,没人能看得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故而,他今日此刻这般,必定是有什么事情他自己也承受不住了。
刘鹤年没他心狠,不打算再继续问下去。
最后他去找马车,刘鹤年进去那间小破屋,在炕上瞧见了那位废帝。
也就两年未见,人的样貌完全可以天差地别。
他见过那个身着冕服的小皇帝,坐在龙椅上无上的荣耀与威严,而如今躺在这儿的,一身满是补丁的棉被裹身,头发凌乱,脸颊红肿,屋子四处都散发着一股穷苦窘迫的气息,这些通通让他感到震撼。
他不禁往后连退好几步。
“梁……梁晔。”他小心翼翼喊了句,毕竟梁这个字,不是他这等人能够喊的。
但除此以外,他也不知该用什么法子叫醒他。
躺在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像是死了般。
刘鹤年有些害怕,慢慢伸手推了推他。
谁料炕上的人忽然睁眼,吓得刘鹤年就差一蹦三尺高。
但很快他平复下心情,发现这位废帝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默默看着他。
刘鹤年想待会李景成回来,怕是没机会开口了,索性不如就这会子直接问问看。
“或许,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给皇上的那块玉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先皇驾崩,本该传位于九子梁暄,就在满朝文武百官已经准备好贺词呈现上去之际,这个八岁的小胖子被人颤巍巍搀上了龙椅。
他略带羞涩与胆怯地坐在上面,俯视大殿里给他跪伏的官员,咧嘴露出一口的大白牙,看上去极像个没心肝的傻子。
刘鹤年听闻登基那日梁暄在自己府里舞刀弄剑,扬言要杀了他,众人也都觉着这一切不过是先皇开的一个玩笑,不出三个月,他就会被梁暄给赶下去。
谁料,纵是有李景成的加入,也用了足足八年。
八年。
刘鹤年如何也想不通,在当时那等孤立无援的境地下,他是如何在那个位置上苦苦撑下来八年的。
默默注视着面前人的小胖子忽然开口,声音虚弱不堪,但刘鹤年耳朵尖,听清楚了。
小胖子对他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刘鹤年忽然感到背后一阵一阵的悚然。
他心下茫然,虽没能梳理好思绪,但大感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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