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又如何,如若玉玺一事真牵扯到两年前的篡位,而你将他的病治好,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找咱们算账。”
“关于玉玺一事,如今他是唯一知情人。”看上去国舅并未将刘鹤年这番话放在心上,“再者说,他看上去已经,记起过去了。”
刘鹤年身躯狠狠一震,不可置信地将他看着。
“你说什么?”
“昨夜里还问我愧不愧疚,嘁。”李景成想到昨夜小胖子那副惨惨戚戚的模样,觉着好笑。
明明已经记起一切,还要委屈巴巴的装作不知晓请他进来,叫他吃绿豆糕,还问他好不好吃。
梁晔不擅长撒谎,李景成很清楚,他一旦有事瞒着自己,神情姿态总是扭扭捏捏极其不自在,就差把“撒谎”二字写在那张脸蛋上。
这种低级的撒谎姿态李景成往往是不屑与其计较的,可偏偏做这种蠢事的是这个小胖子。
扑闪扑闪的眼睛里总带着心虚与躲避,说戳穿他倒成了李景成的不是。
“景成啊,他真什么都记起来了啊!”刘鹤年这下真泄了全身力气。
“嗯。”
刘鹤年见李景成始终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忽然心下鬼火直冒。
“那你现在还不动手杀了他?”
“叫我杀他,用什么名义?”
刘鹤年哑然。
“他如今与我有何仇又有何怨,我是他什么人,他又是我什么人?”
“他……他……两年前,是你……你骗了他整整八年,你现在不杀他,等他好了就会来杀你!。”
还有他刘鹤年。
“是么。”
国舅扬起嘴角,一抹笑容出现在他那张俊俏的脸庞,他看上去似乎正在想象日后小胖子病愈后如何来杀自己的画面。
“我已承诺他,等治好病,让他来找我算账。”
刘鹤年有那么几刹那觉着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谁料李景成自顾继续往下说。
“你放心,我现今,应该是他最恨的人。他大抵不会对你们做什么,就算知道实情。”
建平五年那场围猎场暗杀,李景成在御书房同小胖子大吵了一架。
李景成说这些人应该全部扒出来株连九族,不将他们斩草除根日后江山定然不保。
可小胖子边啃着鸡腿边揉着脑门的包,语重心长对他道,算了,他知道这些人一直记恨他,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当作无事发生,这不他福大命大活了下来。
“国舅,朕得向你坦白一件事。早在朕登基之初,年轻气盛,总觉着大家都看不起朕,朕想要执行新政,翰林院有位大学士坚持反对,接连几个月上书不依不饶,朕实在是被烦得头疼,就跟现在脑门上的包一样。”
说着,小胖子用沾满鸡腿油的左手极其怜爱地抚摸了脑门上的包。
“最后朕亲自下令将他那一伙人贬谪,你也晓得,当时那番情况,朝中反对声一片,哪里仅是贬几个人就能结束的。”
小胖子又咬了口鸡腿,皱起那两道眉毛,看上去极为痛心疾首。
“想来当时也是朕太着急,不放心,就派人将那群流放的人解决掉,好断了后顾之忧。”
一根鸡腿被他嗦得干干净净,嗦完还留恋地舔。了舔手指,梁晔表情很凝重,看向国舅时充满了忏悔与坦白。
他再三叹气,恨道:“现在想来,朕心里,愧疚得很呐。”
李景成没作声,就杵在那儿,像根棍子。
梁晔见他一动不动,歪头,又去询问他:“国舅,或许,那位翰林院的大学士,你可还见过他哩?”
“没见过。”
李景成至今都记得很清楚,脱口而出的那三个字,犹如一把利刃,从口中吐出,再绕过个弯,直直地,深深地刺进了胸口,将那颗心狠狠刺透,刺碎,刺烂。
“这样啊,唉,可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国舅,朕是真的心怀愧疚,你若是现在的我,也一样会觉得的,你能懂朕的这番心情吗?”
他抬起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几近恳求地看向李景成,恳求李景成就当白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没有过,放了这群人。
所以,当夜里梁晔躺在炕上,用力张着嘴喊出那“愧疚”二字的时候,问他这些年来可曾愧疚的时候,李景成的回复向来都只是,从来没有。
他不会愧疚,他永远都不会愧疚。
他那颗早就被捅得稀巴烂的良心,何来愧疚之说。
第二十四章 一笔勾销
刘鹤年认识李景成的年岁,比梁晔还要久。
可纵是如此,这十几年间,他也未能摸清李景成此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对他说,叫他以后来找你算账?”刘鹤年觉着自己再活八辈子也弄不懂此人。
李景成就是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嗯。”
“……不是,你怎么想起来说这话的?”
“顺便想到的。”
……
良久,马车奔驰在冰天雪地,快要散架的马车倒处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刘鹤年坐在抱着梁晔的李景成对面,眉头深皱。
他无言以对。
“那八年,算上我在大漠的两年,共十年。”
李景成冷不丁开口,倒把吓得刘鹤年一愣一愣的。
他听得出来国舅沉着的语调里带着相当郑重的意味。
“共十年,我与小胖子的那些恩怨,现在一笔勾销了。”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这十年里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终于完成了篡位谋反,废了他的皇位,逼他吃下独药,让他成了现在的疯子,亲眼见他从那个位子狼狈不堪的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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