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故隔着影影绰绰的床幔,看见桑卿提步去了外间,手里瓷白的药瓶上留着一丝温度。
他张了张嘴,问道:“你晚上睡哪里?”
桑卿坐在桌边,闻言,唇角忍不住的勾了起来:“我晚上修习心法,不用睡。”
竹屋里安静下来,只有火炉上的泥壶发出一点咕嘟声。
过了很久,久到桑卿以为沈故不会再回答了,里间的竹榻上才传来沈故的声音。
“你……要是困了,就来和我一起睡吧。”
桑卿悬着的手腕一抖,信纸上的字重了一笔,他不动声色的收尾,放下毛笔把信纸折好。
“好。”
“阿故,且晚且安。”
屋外,明月星辰皆已落。屋内,炉火烛光尽腾升。
桑卿将信纸折好,在指尖捏了个诀,信纸瞬间在他面前燃烧起来。
蓝色的火焰一点点将信纸吞尽,纸灰映着点点烛光,被桑卿轻轻一吹,彻底消失不见。
另一边,玄尘派正坤堂。
严摩脱下外衫,正欲爬上榻,窗外突然响起一阵“扣扣扣”的敲打声。
“谁?”
他眼神立时变了,手刚摸上床边的佩剑,一封薄薄的信裹着一层蓝色的火焰从窗户缝隙挤了进来。
信飘进屋里,四下乱撞起来,被严摩提剑砍中,劈成了两半,掉在地上,火焰也跟着熄灭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才俯身捡起。
信纸铺开,两半对在一起。严摩看着上面银钩铁画的熟悉字迹,一双眉毛拧成了麻花。
“哼,真当自己还是玄尘派的长老了!”
严摩气归气,还是起身披上了衣服,提起剑,冲出门去。
桑卿这个祸害,程华就不该留他。
严摩御剑而起,直往山下,外面冷风呼啸,吹的他衣袍猎猎作响,胸前的胡子被韩江雪绑成了一缕一缕的麻花辫,胡乱的拍打在他胸口,拍的他愈发起火。
他试了几次想把胡子解开,但是夜风太大,天太黑,根本解不开。
“江雪那个臭丫头!关键时刻就会裹乱!”
山脚下的竹屋渐渐近了,屋内灯光昏黄,门口安然立着一个白衣如雪的人。
作者有话说:
卡点更新~
第9章 偏爱
桑卿倚在门边小酌,瞥见严摩风驰电掣的身影,随手关紧了身后的门,指尖捻动,给整座竹屋上了一层结界。
严摩收了佩剑,抬手拂去身上寒霜,大步朝桑卿走来。
桑卿站着没动,抬起手腕,饮尽了杯中薄酒。
“严摩长老深夜前来,一路辛苦。”
他嘴上说着辛苦,但面上却无半点歉疚之意,对上严摩怒气冲冲的眼神,朝屋前空地上的石桌椅指了指。
桌上只一壶清酒,两只酒盏,一束松枝。
“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你深更半夜焚书传信就是为了拉我喝酒的?”严摩怒瞪着他。
“多年未见,请你小酌一杯。”桑卿半垂着眸子,面上笑意不减,“不为过吧?”
“哼,数九寒天的,老夫可没这个兴致!”
“阿故已经睡下,委屈严摩长老了。”不等再严摩开口,桑卿已率先走到石桌边坐下。
他捞起袖摆,动作优雅的将两只酒盏酌满,收手时指尖轻轻在冰冷的石桌上碰了下,仿佛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严摩突然觉得寒气逼人起来,夜风吹的骨头都疼,一时耐不住,还是凑了过来。
他在桌边坐下,看着桑卿一脸淡然的模样,突然问:“你是不是还对当年的事心存怨恨?”
桑卿将一只酒盏推到严摩面前:“旧事已矣,莫要重提。”
“那你为何……”
“晰晰燎火光,氲氲腊酒香。严摩长老,喝酒。”
桑卿的眼睛如碧波清潭,只对视一眼,便能让人杂念荡涤。
“唉,”严摩叹息一声,举杯将酒饮尽,“你是怪我罚了沈故。”
“那小子生性顽劣,不服管教,你这两年不在,不知他秉性,会心软也是正常。”
“嗯,”桑卿将酒盏撂下,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那严摩长老……以为如何?”
“自然是要严加管教。”严摩沉吟道,“他如今还小,还能加以教导训诫,如若再大些……”
“我走之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桑卿没接他的话,反而问道。
严摩捏着酒盏的手一顿,眼神飘忽起来:“你走之后……”
“你走后,沈故大病了一场,掌门夫妇悉心照料了个把月才痊愈。但是病好之后,这小子性情就变了,不知是不是对你的离开一直无法释怀。”
“桑卿,不是我说。”酒盏空了,严摩抄起酒壶又倒了一杯。
天空突然飘起雪来,一片片如鹅毛般大小的雪花打着旋儿从天而落,不一会儿就在地上、桌上、两人的身上都铺了薄薄的一层。
“奇怪,怎么又下雪了?”严摩纳罕,明明前几日才下过雪。
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灌了一大口酒,继续说:“桑卿啊,你我好歹是同门一场,有些话我还是想要提醒你。”
“沈故毕竟是你从万妖堆里救出来的,他从小就和那些妖生活在一起,被妖养大。即便他是人,也难免沾染了妖怪的恶习,生性就恶,要想教好,可千万不能太仁慈!”
桑卿安静的饮着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严摩觑了他一眼,眼神里突然染上了些许沧桑:“当年你的那件事,我确实处理的有些偏激。如今既然掌门也答应让你回来继续教养沈故,我也在这给你道个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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