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乾“嗯”了一声,随口问:“他去哪里了。”
这弟子道:“他说……他去拜谒朱宗主了。”
朱乾忽然问:“他会告诉你他的去向?”
这弟子露出一丝纠结的表情,朱乾说但说无妨,这弟子就道:“仙君原话是……‘要有别人来,就说我去找朱乾了,让他们从哪来回哪去’。”
“……”朱乾道,“我就是朱乾。”
“宗主!”此人一下惶恐起来,然而他表情变得怯怯的,目光却又带着一点狂热,时不时往朱乾身上飘。这样的表情朱乾见得多了,许多望他垂青的弟子便是如此。
朱乾不置一词,拿起他抄写的纸张,草草翻了两页。
都是最基础的功课,入门级的心法口诀,还有外围弟子统一的心经。那字并不算好,但一笔一划,看得出是努力写得工整,有种笨拙的心诚。
不像段临的风格。
事实上,朱乾觉得,段临应该不敢回来,遑论当面与他对话。他微微走了一点神,想当初那步其实很危险,也没想到两人重逢那么久,都还没意识到。
他其实在两人相见那日,便去见过关山。是关山告诉他不必忧心,迷障再薄,两人也勘不破。
那时关山语气平淡,说,原本不应相遇的命数勉强相交,所以总是一错再错。这就是没有缘分。
朱乾微微笑了笑。
没有缘分……所以总是千难万险。没有缘分,所以不得善终。朱乾望着面前弟子的脸,因为知道自己稳操胜券,而拥有堪称宽容的气定神闲。
你最好不是段临。如此,你的结局还能好一点。
不然,你只是把自己更快地推向命运的终点。
朱乾将纸张放回桌上,漫不经心问:“你平时在流华殿,都做些什么。”
段临道:“仙君平时并不需要服侍……不过偶尔会把我叫过去,有时会说两句话,有时一言不发,就看了看我,然后又让我走了。”
朱乾:“没什么特别的?”
段临露出努力回想的样子,有些犹豫着道:“仙君好像喜欢让我抄经,有时候会看我抄经……但我每每抬头,他就让我不要分神。”
朱乾想起他低头时的轮廓,再想他正脸,若有所思。他正在沉吟,忽而感受到什么,往殿外望去。
云洗不紧不慢地迈入殿中。他在外就感受到朱乾来了,也知道朱乾必然会直接遇见段临,甚至朱乾有可能就是奔着段临来的。他的心神在尖锐地警告他每分每秒段临都可能被发现,然而越是如此,他越不能露出半分焦急神色。
云洗有些倦怠道:“朱宗主大驾光临,又所为何事啊。”
“没什么,”朱乾微笑道,“不过是对你殿内的小弟子略感兴趣,觉得很像我一个故人。”
云洗表情冷下来:“不必废话。我们都知道他像谁。”
朱乾:“但想来只是像而已,不会是本人?”
云洗露出一分讥嘲颜色:“你觉得他是?”
段临在一旁兢兢业业地扮演一个鹌鹑,大气不敢出。
朱乾又道:“那既然不是,我带走问几句话,仙君也不会有意见咯?”
云洗莫名其妙道:“当然。”
段临微微睁大眼,仿佛知道自己的命运被两人三言两语决定了,又是惶惑又是不安地看向朱乾。
朱乾神色一敛,命令道:“你随我出来。”
段临忙快步跟上。云洗并不回头,只是随意地走上大殿,摊开从藏经阁誊抄的书卷,神色凝定,状若专心。
哪怕他袖中指尖已用力至青白。他不敢分一丝神识过去,即使他惧怕段临会被折磨伤害。怕得要命。
殿外日光泼洒,澄澈光明。朱乾走得不远,恰是一个云洗或能探听得见,却难以在第一时间阻止的距离。朱乾道:“你望我的眼睛。”
如果是段临……那他一定会失态。
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满意,朱乾看着眼前弟子乖乖地,望向自己的双眸。他眉宇间浮现一丝痛苦,而表情变得呆滞。
朱乾问:“你是谁。”
段临呆呆道:“王有钱。”
“你来逍遥宗干什么”
“逍遥宗……显赫,有饭吃,可以学法术,长命百岁。”
“云洗让你在身边做什么。”
“没做什么呀。”段临木木地答,“就是……看我……”
朱乾皱了皱眉,又问:“告诉我,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宗主……说我没有资质,把我赶出宗门……家里没钱,饿肚子,被街坊笑……”
朱乾有些不喜这弟子心性,但疑心渐消。在他“搜魂”之术下逼出来的回答,不会有错。
他停下法术控制,段临目光逐渐凝定,朱乾在他将醒未醒时,又想起什么:“你既然已经入门了,想来可以施几个小法术,你既然是木系的,便让树开花吧。”
段临有些浑噩地随着他言语转身,看向不远处一盆碧桃盆栽,却只是站在那里。
朱乾:“怎么,你做不到吗。”
那弟子身上还残存着搜魂的痕迹,讷讷道:“想不起口诀了。”然后竟把心法口诀一句句背了一遍,才找到倒数第二句的口诀,随着他反复的诵读,碧桃一脉花苞慢慢打开,开出一朵朵鲜艳小花来。
朱乾便也笑了笑:“真是不错。”他将法术蕴在声音里,“王有钱,你随我出来,我问了你几句功课,你答得不错,但你不记得我问了什么了。你只觉得只要安心待在逍遥宗,听从指示,你将来必能攀龙附凤,飞黄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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