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他还是如约参加这个晚宴。书法展之后的晚宴。
徐行名的高祖冯谏朝是享誉国际的书法家,几个月前驾鹤西去。徐行名跟着冯谏朝学过几年书法,不算精通。冯谏朝给徐行名留下大笔遗产,其中不乏古玩字帖。徐行名今日赴宴,拿了两幅字帖。其中一副是冯谏朝的。
这个书法展的主人,也就是领导的岳父,倒是个懂行的。
徐行名心想这送帖就不算心疼。最怕落到不懂行的瞎看。
老爷子先和他聊钟繇小楷的老成持重,又聊王珣《伯远帖》的洒脱飘逸,尤其是提到他临帖钟繇,气韵之难,极尽难达。一个劲感叹,钟太傅不愧为钟太傅。
话到这里,老爷子看着徐行名感怀高祖仙去:“人老到一定岁数,寿尽也是天意,还望小友莫悲戚。”
徐行名颔首。
“有道是天妒英才,当年冯老培养的覃槐育也是猝然离世。我知道覃槐育临帖钟繇一绝,覃槐育又是冯老的学生,可惜,实在是可惜。”老爷子背着手絮叨。
徐行名不动声色地摸了下手腕上的圆盘小牛皮手表。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我知道覃槐育算起来,是小友的小姨丈。”老爷子忽然转头。
徐行名维持礼貌的笑。他几乎知道接下来眼前人要求什么。可他突然觉得晚宴的所有人在一刹那间面目模糊。
“覃槐育临帖钟繇的《宣示表》,小友那里可有残篇断章?”
嗡——徐行名一时之间不知道第一声嗡这是脑子里的声音还是手机里的声音。但那不重要了,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低声鸣叫,贴着他的腰间,给予他力量。
“小友?”老爷子看向从恍惚恢复正常的徐行名,有些疑惑地问。
“失陪。”徐行名握着手机,对人笑笑,随后大步流星离开。
手机在手心里震颤,这点震颤像是他从扭曲的模糊的世界里回到现实的唯一凭证。徐行名一点一点走着走着,终于在一处落地窗停下,期间还撞到了一个花篮,徐行名只来得及扶稳,顾不得扶好。
徐行名接下电话的同时望向窗外拖着大型垃圾桶在行走的工作人员。
“喂。”褚曾翎的声音像是拨开了层层迷雾。
真好,工作人员的脸是清晰的。
“曾翎。”徐行名猛地就眼热,他有些哽咽道,“我想见你。我想见你。”
褚曾翎感觉自己挺傻的,冲着大马路乐了快一小时。明明知道对方过来还有一段时间,却接完电话就一路跑出校门外,跑着,站着,蹲着,又来回走着。眼睛直瞪瞪地盯着过往的车辆。
明明知道都不是徐行名,却怎么都希望是徐行名。
看着车来车往又到没几辆车。
两边马路牙子的砖都被褚曾翎踩了个遍。每块砖都在替褚曾翎喊,叫徐行名的快来吧。
它们可不想再挨踩啦。褚曾翎的脚大,一次能踩两块砖,忒疼。
徐行名在一堆砖的感召下出现了。
可惜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也把徐行名的一时哽咽吹没了。徐行名觉得自己越界了。既然要把两人的关系按死在交易,他这是在做什么。
徐行名一挂电话就后悔了。
他的肩膀被人碰了下。徐行名在几秒内整理好情绪,转了过去,却很是惊讶。
他看到之前为他开车,做司机的封游珂出现他面前。
经过三年的历练,眼前的人撑的起一声“封总”。
突然见到故人,如今在二哥徐怀森手下做事的人,徐行名由衷高兴。
“封总。好久不见。”徐行名真心恭维。
封游珂一身黑色西装,干练强大,肌肉鼓鼓囊囊的。这么大个人,看到他倒是有点局促,把手上的花瓣举到徐行名面前。
“我看到你衣服上沾了花。”
徐行名一怔然后笑了笑:“多谢封总。”
随后要抽回之前的手,却被封游珂一把握住。
“我也是。见到你很高兴。小主人。我喜欢你叫‘封大哥’。”
徐行名倒是从善如流:“封大哥。你也叫我行名吧。封大哥凭借自己的才华站到今时今日这个地位,实在不必介怀过去。外人的话,封大哥不必在意。一个人,靠自己的本事吃饭,自立自强,旁人说什么都不管用。”
他多少听过徐怀森提起封游珂的事情,集团的人对这种从司机上位的人,总是有这样那样难听的话。封游珂原本家里贫穷,现在能站到很多人花一辈子时间都站不到的地方,徐行名知道有时运的关系在,但是如果封游珂不是有用之人,也不会在徐怀森的手下做事。二哥最看重能力。
“好,行名。”封游珂终于松开徐行名的手。
“二哥派你来打探消息?”
封游珂摇摇头:“我自己要来的。出事的司机我认识,王叔,当时带着我给我不少关照。毛家恐吓家属,王叔的家人躲起来了,后事是我给办的。”
徐行名突然注意到封游珂的手臂有隆起。
“那是,孝章?”
封游珂点点头,想要脱衣服。被徐行名眼神制止。
“我相信你。封大哥。你想我怎么帮你?”徐行名不由冷下来。
“不要插手。”
“封大哥,这是二哥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徐行名的脸更冷了。
“是我自己的意思。”封游珂面不改色。
“封游珂,我比你小,但我不是傻子。我记得出事的人名字和当初带头找你茬的人是一个人。”
封游珂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眸子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疯狂。
“你还记得……我的事?”
“如果二哥有什么话,叫他自己打电话给我。”徐行名受不了这种注视,率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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