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陡然变得豁朗开来,原先她一无所有,全都被动地受卫若漓摆布,孤身一人如履薄冰地小心算计,可眼下突然变了,她担忧桦儿在卫若漓手上,可不但没有,他还好好地活着,甚至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暗自集结了许多旧部。慕容氏与卫若漓一向有仇,倚靠他们复国,是最好的盟友。
一切都在朝着正确的方向上发展,可不知为什么,她居然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和欣喜。一瞬间,她竟有些犹豫。
师齐静静立着,良久未等到身后人开口应她。
像是看穿了她的犹豫不决,师齐转身重新看向她,眸眼狠绝,淡声道:“我怕阿姐不知晓我早已脱身无碍,所以今日才会冒险进宫来见你。阿姐如今……还有顾虑么?”
师泱怔愣抬起头看他,那道触目惊心地长长疤痕,竟叫她害怕。她是什么了,为什么会犹豫?桦儿受了这样大的罪,纵然他什么都没有说,连自己尚且沦落至此,又何况是他,如果不是卫若漓的背叛,他又如何会经历这些非人的惨遇?!
如果卫若漓的报复,仅仅是因为当初自己的□□,可这一切和桦儿又有什么关系,他无端遭受的这些,又该向谁去讨公道?
她是他唯一的阿姐,是这世上唯一有血脉相连的亲人。
如果连她也要犹豫,就真的千该万死也不为过了。
师泱下定决心,抿起唇瓣应他:“除了你,阿姐还能有什么顾虑?只是……慕容籍,可靠么?他终究是大梁人,大玥如今亡国,届时如果他反悔,我们势单力薄,复国,未必是好复的,必得各方制衡,小心为上才是。”
师齐勾唇,弯腰拾起地上的面具,他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笑道:“这一点阿姐不用担忧,我自有道理。”
师泱抿唇看着眼前的男儿,他变了许多,举手投足间,再也没有往日的青涩与稚嫩了。他是少年登极,从前一向不愿意在这些政事上烦恼用功,可如今竟也懂得结盟和制约了,她在那双镇定的双眸里,看到了他的成长。
只是这成长,不知耗费了多大的代价。
殿外有人叩门,是由春的声音,略微急促:“公主,陛下离席,往这里来了。”
师泱蓦地愣住,忙慌乱地看向眼前的人,着急担忧道:“桦儿,这里不能久留,快走!”
师齐见状,也将手上面具重新戴上。
师泱嘱托她:“阿姐命林叶出去寻你,你可曾与她见过面?”
师齐道:“见过了,我叫她在宫外接应。”
师泱这才放心道:“那就好,记住不论去哪儿,要时刻将她带上,不可再有半点差池。等阿姐有了安排,一定出宫去见你。我会想尽办法脱身,与你出去汇合……”
师齐回身,拉住她的手腕,忽然开口问她:“阿姐知晓盛京城防图么?”
师泱愣住,任由着那张骇人的面具在她眼前放大,她心跳漏了两拍,一时有些恍惚没反应过来,师齐双目盯着她,继续说:“盛京城内有禁卫军驻守,也是卫若漓的暗卫亲兵,全都驻守在暗处,城内有一张驻守城防图,只有卫若漓一人贴身收藏,阿姐可知晓?”
师泱抿着唇,心跳声如擂鼓,几乎要震得她耳鸣,她被推进一个死胡同角落中,三面都是不见底的深渊,裹挟得她几欲无法呼吸,她慌乱地应着:“我……我会留心查探的,你快走!快走!”
殿外敲门声渐乱,师齐也有些忐忑不安,他紧紧抿着唇瓣,一时还有许多的话,可却没有时间了。
他咬牙,最后急忙出了大殿,跟随着慕容音安排的人出宫。
若非阿姐不肯相信慕容音,他无论不会冒险亲自进这一趟宫与她相见,他怕阿姐犹豫迟疑,生怕她做了卫若漓的皇后,动摇倒戈,生出不愿报仇的念头,所以冒着险来见她,叫她看看自己这半年过来,他究竟受了怎样的苦。
或许有过犹豫不决,又或许还留有旧情,她们曾朝夕相伴七载,卫若漓对她也留有旧情,否则又怎会立她为后。
他与慕容籍的结盟,那些旧部的召集,其实全都不如一个在卫若漓身边朝夕相伴的阿姐来得重要,两方势力悬殊,他要复国报仇,未必有多少胜算,所以必须有阿姐里应外合,才算稳妥。
师齐被人护送离开后,师泱整个人如同被抽去所有支撑,她泫然撑住一旁的案桌,拧眉闭了闭眼睛。
桌上备着酒菜,师泱瞥见手边的酒杯,略沉顿了片刻,随后没有半点犹豫,捏起那只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腥辣穿过喉咙,呛得她眼泪涌了出来。
提身往外走,她抬脚迈出大殿,刚一抬头,迎面就撞上那张熟悉的面容。
卫若漓风尘仆仆而来,停住脚与她四目相对,月光莹然从身后拢过来,正好照出她湿润红肿的双眸,满面泪痕。
师泱怔住,有瞬间的慌乱,一时忘了掩藏,就这么直直对上她的视线。
卫若漓盯着她,脸色阴沉,冷声问她:“皇后在做什么?”
第49章
师泱哭得满面泪痕, 错愕地抬头看向她,竟一时忘了从悲伤中抽离出来。
这张漂亮的面容,熟悉的双眸,没有哪一刻, 师泱会比此刻更恨她。想起桦儿所遭受的一切, 想起那道叫人骇然的疤痕, 全都是拜眼前的人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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