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泱抿唇,她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凶也不恼,却叫她心里忐忑不安。
卫若漓将枕头往她那边又挪了挪,轻拍示意她,说:“躺下。”
师泱踌躇片刻,最后不明所以地躺重新躺了下去。
可刚躺下去,身旁的人就贴近靠了过来,卫若漓伸手环住她的腰,被褥下的长腿也顺势攀爬上来,撼住她的身体。
师泱一紧张,浑身僵硬住无法动弹。
卫若漓察觉出来,环在她腰间的手指忽然捏了捏,她瘦了不少,不如往日丰腴了,手感也不如从前,卫若漓淡声开口:“我们朝夕同榻多年,你还紧张什么,我不碰你,你只管放心,我只想开诚布公地和你谈一谈。”
师泱咬着唇,感受到鼻尖下熟悉的气息,她鬼使神差地应她:“我没有紧张,你想谈什么?”
她们彼此间那层窗户纸如今并没有捅破,卫若漓也没有打算要戳穿她,听见她嘴硬的话,勾唇轻笑,她望着眼前的帘幔,就这样抱着她,静静默了许久,似乎不知道一时该从何谈起。
她想了想,忽然开口唤她:“师泱,你相信我么?”
师泱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冒出来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她踌躇着应她,以一种很正派的话,道:“我是陛下的皇后,不论何时,自然是信你的。”
卫若漓听见她这话,只轻轻讽笑了下,并不多言,只幽幽曼声说道:“我们朝夕相伴在一起相处了七年,如果算上今年,满打满算,应当就快要八年了。八年的时间很长,除去稚年懵懂,几乎占据了我生命里的全部。我是十五岁时与你有交集的,往前三年,是夜幽殿里不见天日的折磨,再往前推,是整整十二年的前半生,阿泱知道么,我的童年过得并不好,生父不疼,母亲自我四岁起,便就一直征战沙场,一年里也见不上两回面。我是女儿身,却被母后安排做了扮做男儿,为了掩护,从不肯让任何人近我的身,除了怀则姐妹,我一个相熟的人也没有。因为母亲不受宠,禁宫里宫娥太监,谁都能欺负我,常常把我关在冷宫里,一关就是二十来天,没有冬衣,吃食也是隔三差五才有一顿。这样的日子,我过了整整很多年。”
师泱静静听着卫若漓同她说的这些话,从前,她只知道她过得不顺遂,却从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
说起来很不该,她们相伴了这么多年,她竟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些。
心口忽然有些酸楚,比起卫若漓,她的年少时光却很幸福。桦儿比她小了八岁,他未出生的时候,母后只有她一个孩子,所以对她极为宠爱,就算是天上的月亮,都会摘给她。
后来桦儿出生,母后因为难产损毁了身子,桦儿四岁的时候,就撒手西去了。临终前,命她照顾桦儿,守护他安然长大。再后来,父皇也在一年之间相继薨逝,桦儿被立为皇帝,命她监国,将整个大玥交给他们姐弟俩。
可不过才几年,她就将家国与亲人全都弄丢了。
往事不堪回忆,师泱同情卫若漓少时遭遇,却又不得不埋怨她,她望着头顶上的帷幔,不为所动地冷冷开口道:“陛下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卫若漓听见她冷漠的声音,轻笑了下,道:“我只想让泱泱多了解我一点,明白过来我这半辈子其实都很可怜,没有人疼,也没有人爱。”
师泱忽然怔愣住,反应过来卫若漓竟在同她诉苦。她抿着唇,原本要坚硬对她的心,一瞬变得无措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应答她的话,索性沉默了许久,也没有说什么。
卫若漓手臂又环了环她的腰肢,将脸庞贴在她的肩头,闭了闭眼说:“泱泱,我说这些并不是要讨得你的可怜,我只想叫你明白,我在意你,恋慕你,在我心里,你有多重要。”
她与师泱彻底坦白,不在乎一切算计与阴谋,将她们之间的一切都说开来,“大玥国灭,我们本该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知晓你心里有恨,恨我所做的一切,可我愿意弥补,愿意挽回我们的关系,泱泱,我愿意主动提出来,是不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到最后变得难以收拾,我想叫你知晓,我的的确确是爱你的。近八年的时光,我也能够感受到你这些天来的挣扎与矛盾。因为在乎,所以才会陷在这样的苦恼中。我们不妨将一切恩怨都说开,上一回在水榭里,我便就和你开诚布公地说过,一切都还算数,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心里还在意我,我们就可以回到从前。”
师泱听得心惊,她竟将这些事情全都摆在了明面上说出来,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难堪与愤恨。
原来,她一直都明白自己在欺骗她,可却装着傻陪着她演了这场戏,她就像一个小丑,在她的眼前,演了近几个月的戏!
第52章
事情已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再装下去,似乎就没有了意思。
师泱也明白再也没有退路了,她同她坦白,带着幽怨与无奈的语气, 道:“卫若漓, 不可能了, 我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隔着国仇家恨, 她们还怎么可能回到从前。
这就是事情最根本的存在,师泱早就明白这一点,所以这么久以来,她本能地选择逃避, 本能地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
可她不得不承认, 她们之间,横着的, 不单单是她们两个人。
那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事情被摆到了台面上来谈, 师泱从未想过, 带着这样的关系, 她还能与卫若漓彼此相拥, 同枕共眠躺在一起,开诚布公地说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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