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袖中将阿珂给我的护身符扯出,里面藏着的其实是业镜的一块碎片,我举起那块碎片对准龙神的眼睛,业镜所照,行事之善恶,是非之因果,众生之相,无所遁形。
龙神被那镜光照得睁不开眼睛,周身的皮肉开始迅速剥落,他捂着脸痛苦大叫,却还是不停地加快催动血咒的术法,我亦不甘示弱,催动出另一种他亦甚是熟悉的术法——傀儡之术。
他原本运筹帷幄的语气中终于带上几分慌乱,大声斥责:“你什么时候在我身上下了傀儡之术?”
我却是讽刺一笑: “你太傲慢了,你觉得我的血咒对你微不足道,但其实在这血咒之下,我还施了一层傀儡术,为了能更好地控制你,我以我心头血为引,拿来制止你,足矣!这等不入流却要命的技法,你们不是很喜欢吗?用在我大哥身上的时候,用在不愿听命于你们的灵修身上,用在想要逃离龙岛的同类身上,用在不再虔诚供奉你的百姓身上,你们不是,非常擅长的吗?”
“能被我小小的障眼法给骗去,看来您确实衰退得厉害。”我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浑身似有万蚁噬骨,但我却感到几分痛快,或许在某位神明的棋盘上,我便是那胜负手,一切处心积虑,只为今天。
血咒的反噬加诸于我,也施行于龙神,他愈是催动血咒,自身灵力消耗愈快,我以傀儡之术勉力抗衡,虽只能操纵他一部分的行动,但能令他无法再继续炼化黑蛟的动作,硬是让我与他僵持了许久。
龙神满身都是被业镜灼烧过的伤痕,他的脸早已溃烂不堪,一只眼珠掉落在地,露出一个幽暗的缺口,看不出此刻是何表情,只让人觉着恶心。我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体内全身血液都在叫嚣着翻腾着,竟连维持人形都已变得艰难,身上的鳞片开始不受控制地泛出黑光,那枚业镜的碎片掉落在地上,借着那镜面,我在一片模糊中,看见自己赤红如血的眼,就如那天的血月一般的眼瞳。
“你也要变成怪物了,你也要变成怪物了……”龙神怪叫出声,与四周的千万冤魂之声齐鸣,震得我头痛欲裂。
鲜血止不住地从我喉咙中溢至嘴角,他劝我放手,我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却依旧不停地维持对他的傀儡术法。
有人破门而入,凝聚着极强杀意的进攻向龙神劈去,却是狠狠地被四周无形的阵法弹开,那人迅速落定,白衣染血,眼神丝毫不见惧意,正是一人杀入的楚回。在他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人,我费劲力气抬头,越过楚回难以言喻的目光,看见红衣的阿珂对我露出欣慰一笑。
来不及再思考,龙神却开始疯疯癫癫地撕扯自己的皮肉,我力气已尽,无法阻止他的撕扯,唯有靠着不肯混过去的几分神智在坚持施法,不让他选择自爆。
凤凰亦带着众多羽族士兵赶来,开始合力攻破这四周设下的阵法,但这是龙族世代加固的试炼之地,并非这么容易就能破解。
我忍着剧痛,艰难地望向了那边的人群,龙神逐渐占据回上风,缓缓地开始抢占回身体的控制权。我在心里无奈一笑,最终还是要做出这个选择。
或许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我竟有力气再度出声,对着他喊道:“别白费力气了,我知道你要自爆,引得龙岛之气,再次掀起灭世洪水。”
“怎么是我自爆,你已是强弩之末,就不能是我用血咒先掌控住你的身体吗?”他死到临头也还是嘴硬。
“有什么所谓?反正你不会放过这世间的所有人。”我从袖中掏出从鎏明那顺来没有还回去的石簪,血已渗入声带间,声音嘶哑无比,却不愿输给他半分气势:“你有三罪!”
“其罪一,炼化黑蛟,虐杀修士,灾祸横生,愧对族人!”
“其罪二,构陷神明,骗取神格,蔑视苍生,德不配位! ”
“其罪三,抛妻弃子,寡情绝义,为君为父,徒有虚名!”
龙神被我的话激怒,他的左手已经恢复知觉,他愤怒地朝我奔来,却不想已经是白骨的腿支撑不起他剧烈的动作,轰地一声,以一副极其可笑的姿态散落于地。
他只有一只眼睛,却仍死死地盯着我,昔日高高在上的龙神,端坐于无数民众叩拜、香火萦绕的莲台之上的龙神,今日却以一副滑稽卑微的姿态在地上匍匐,他已没有多少灵力再去驱动血咒,只剩最后一个选择,那便是与众人同归于尽,但我不会让他如愿。
那边的众人被这重重阵法折腾得要命,唯有楚回,隔空凝视着我。想起昔日被当做笑谈的猴子捞月的故事,或许今日我便要当一回那要被耻笑许久的猴子,这一切并非什么都无法改变,水中之月不也会因我的坠落而起了波动吗?哪怕只是一点涟漪。
月今日死,落于井中,当共出之,莫令世间长夜暗冥。
“龙神,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我将那枚石簪缓缓插入胸口,以心头血为引的傀儡之术,施术者死,傀儡亦死。
“你知道只要带着大家一起离开龙岛,灵气暴涨不受控的症状就会缓解,岛屿上也不必封锁众多灵修,可你不愿意将此岛让给任何人,于是你对龙族与无数修士的死亡熟视无睹。”
“你利用亲生儿子炼成黑蛟,助你威吓百姓,换得无数信徒,构陷鎏明,威胁天道,骗得九天之上一方席位,于是你心安理得地接受众生朝拜。”
龙神想要引爆自己体内的龙珠,却发现他与我的生命力都在一同流逝,他所剩无几的皮肤白骨迅速枯萎风化,连沙砾都不曾留下,最终留下一声似哀似怒的叹息,狠狠向我扑来。
石簪深深插入我的心脏,我能感知到藏于肉身之中的龙珠渐渐破碎,化作丝丝缕缕缠绵的疼痛,才知原来我不怕苦,却最怕疼,这疼比当初楚回设计取胸口鳞片时的疼还痛上几分。
那群人终于将这不知道有几千年的阵法破除出一个大裂口,底下的冤魂倾泄而出,带着无处可泄的怒气飞向天际。
或许是那枚业镜碎片的眷顾,剩着最后一口气,我还能完成最后一件事情,趁着神智未散,我将周身灵气全部献与剩下的冤魂执念,以期他们得到解脱。
做完这一切,我终于觉得此生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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