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真婉婉跪地:“姑爷恕罪, 奴婢遵小姐之命带您回京。”
我不解道:“回京?”
祝公爷和大公子留在京城,为何要我再去闯那龙潭虎穴?
“小姐说,昨日已与姑爷讲明白,姑爷自然懂得。”
我不由哼笑一声,昨日匆忙,我满腹疑问都没来及问出口, 就被祝长舟下了药,哪里懂得。
她说已与我说明白, 我思来想去,关键多半出在我答应她的那三件哑谜般的事上。
我闭目沉思,心中有了些计较, 只是不知是否与她意相合。
“战事吃紧,我是怎样出城来?”
“回姑爷, 从府内小书房地道。”原来如此。
“还有几日到京?”
九真道:“还有十余日。”
来时注意力全在臀腿的伤痛处了,倒不觉得什么。如今身体还算康健, 反倒觉得马车颠簸难熬了。
想来每次坐车都遇不上什么好事。万幸一路上平安顺遂,十八日之后, 我们顺利抵达京城。
京城在成朝偏北的位置,入了城, 放眼是满街的绫罗绸缎、香车宝马,哪里有半点旱灾的样子。
祝家在京城也有宅邸,不如定平城坚固气派,只是寻常的三进小院。我下了马车,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时不同往日,我与祝长舟成了亲,是转了正的祝府姑爷了。
没来由一阵心虚,我佯装淡定去见祝公爷,拜道:“小婿见过岳父。”
祝公爷似乎永远乐乐呵呵:“长舟书信比你先到几日,我已经知晓了。休管旁人说的闲言碎语,换了婚书又有将军证婚,便是我大成合律的夫妻。”
我知道他说的闲言碎语是什么,无非是说无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在封建王朝,这种流言的攻击对象多半是祝长舟,但祝长舟自己和她爹爹都不在意,想来是别有计较。
我垂手道:“是。公爷可知子昭为何叫我回京?”
“长舟未曾与你言明?你小两口的心事,我这糟老头子哪里晓得呦。”
“一衡一路辛苦,去歇息洗漱罢,”祝公爷又说,“晚间我几个老友都想来看看我的乘龙快婿,这接风宴一衡可要来啊。”
我心下了然,这是为我铺路:“一衡明白。”
小丫鬟引我去了西厢,月麟九真她们已经在整理行李。我见西厢雅致,墙上悬着琴剑,生闻还有经年不散的龙脑香,心下已经确认了大半。但还是张口问道:“这是小姐闺房?”
九真笑道:“不错。”
祝长舟不在此处,但又处处留有她的痕迹。我没有什么旖念,更多的是鸠占鹊巢的不知所措。性别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在这个祝府,我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
洗去一身风尘,屋内屋外也点了灯,公爷早差人送来了今日宾客花名册,名讳官位一一标得清注得明。我将名册记在心,不多时,祝公爷的小厮掌着灯来请我,我随他穿过风雨连廊,往膳厅去。
祝公爷和大公子已经在了,我忙行礼告罪来迟,又是一番寒暄。少顷,宾客也纷纷而至,客席从上首到下首分别是黎王林煜鸿、杳伯公裘学真、兵部尚书程丘、郓麾将军公仪良、兵部侍郎蒋飞沉。
膳厅不大,这些人一坐,也算坐得满了,个个分量都不轻。
正如祝公爷所说,这些个既是老友,除了蒋飞沉是个少年人,余下的都三十往上,年岁最大的程丘已鬓发双白。
他五人与我贺喜,我一一敬酒。
酒过三巡,程丘道:“这天愈发寒凉了,昨夜那场雪,压坏了我那枝照水梅,本还说今年花开,便移一两枝送予诸位大人,恐怕没这个缘法喽。”
大公子祝长风道:“我听说妹夫对梅树有些研究?”
我吃了一惊,哪里来的谣言!
我正想讲个什么话把这页揭过,我的岳父泰山和他儿子一唱一和:“我这女婿今年可是催发了一枝梅花,让一衡改日也给你催催。”
程丘慈祥地看着我:“贤侄还有这等妙处?明日定要去寒舍救救我那病梅。”
我又敬了程丘一杯:“不敢,倘若侥幸花开,定是程大人的梅好。”
这机锋打的,哪里是在说梅花,分明是给我走后门。今日这五人一来,明日我再往程家一去,满京城都晓得我要进兵部了。
蒋飞沉也附和道:“浚之得日也去我府上降降神通?我那梅树也是‘渴病急须救’啊。”
我揶揄道:“蒋大人看书涉猎得广啊。”这句“渴病急须救”在我那个时空出自《桃花扇》中“秀才渴病急须救”,在这里也是一话本里的香艳之语。蒋飞沉又是喊我的字,又是说些年轻人喜闻乐见的话题,结交之意不言而喻。因此,我也不吝暗示自己也看过这种书,与他做个心照不宣便了。
蒋飞沉果然笑道:“下官不胜酒力,在诸位大人面前信口胡沁,见笑了。”
林煜鸿也笑道:“有道是‘人不轻狂枉少年’,你三人青春有为、后生可畏,本王可是艳羡得紧。”
这是讲大公子、蒋飞沉和我三个年轻人。
“王爷此言差矣,”我一本正经地道,“人说‘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诸位大人哪个不正当壮年?合该我等小辈仰慕才是。”
林煜鸿拊掌而笑,对祝公爷说:“令婿果真是个妙人,公爷好福气。”
他转而又对我道:“好一个‘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可是贤侄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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