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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是一弯月,星子幽眇。无数星子汇聚成河,依照亘古不变的规律流淌,流向不可知的未来。留给仰望它的人的,只有闪烁不定的光芒。
余寅踩着自己的影子,跳了两步。手中石子被他抛了又接,在雪亮的月光下划出一道弧。
周临风抱着手臂走在后面,冷冷睨了余寅一眼,对身边的明信道:“宜州一带的弟子,以医阁居多。据那边传来的消息,近来灾民暴动。这事我觉得不简单,想协调仙道院几位长老,派亲传弟子走一趟。”
“长老们不认同?”
“仙道院避世。”周临风稍一停顿,“明日我与武道阁长老稍做商讨。”
“不必劳动武道阁,让问声去吧。”
“不劳动武道阁,就劳动大师姐?”余寅“啪”一下将石子拍进掌心,倒退两步,挨在周临风身边,挤眉弄眼道,“师父,我去呗?”
明信无奈:“你添什么乱?”
“我又不是黄口小儿,何况比起大师姐,医阁的弟子们对我更熟悉些。实在不好,还有二师兄坐镇学宫,多给我传几封信就是。对不对,周师兄?”
周临风并不想理他:“小师兄自离开学宫,许久不曾传信了。”
“他不想让学宫卷入其中。”明信叹气,语气里藏不住忧愁,“知秋心思敏感,他不传信,能算是好事。”
至少他认为,事情尚未棘手到能够威胁到学宫。
“小师兄选择的道,到底是什么?”周临风问。
明信刚要开口,就有东西叮叮咣咣滚了出去。余寅惨叫一声,立刻蹲下身,借着一点月光开始在地上摸索。周临风头痛地摁住额角,给他丢了张符箓。
明信摇头,“他那般聪慧,不会不知义无反顾的背后是什么。”
但他就是做了。
“嘶。”余寅又半死不活地跳起来,摊开手掌:“碎了。”
周临风原本要说的话被他一下子吼去了九霄云外,忍无可忍:“什么碎了?”
“灵玉碎了。”明信回答。
周临风面色一变。
学宫灵玉不同于人间翡翠玉石,哪能磕磕碰碰便会摔碎。明信面色同样难看至极:“在算知秋?”
“不是小师兄。”余寅踟蹰道,“算的是小师弟……”
玉碎之兆。
明信沉默着从余寅手中接过灵玉,在掌心摩挲一周:“还算过什么?”
“月缺之兆,劫。”
“月缺之兆。”明信抬头,落在他眼中的便是中旬末缺了小半的月亮,他不知想起什么,竟勾了下唇:“应劫啊……”
周临风和余寅全然不解,明信却没有解释的意思,摆摆手:“时候不早了,早些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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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寅心大,明信不讲便算了,被褥一蒙依然能够一觉睡到天光大亮。谢无尘却不然,在路上半月余,他习惯了小心谨慎,外面有动静响起时,他便睁开了眼。
白知秋醒的晚些,醒后还坐在床上发了会呆。待侍女面不斜视地奉上早膳,他才慢慢悠悠转过神,边接外袍边道:“姚连乐白日还得去府衙,有话问他要待到晚上。”
“我们不去接应先生吗?”
“消息断了,谈何接应?”白知秋笑了下,眼中神色依旧淡淡的,“他心里有数,让他去吧,我没有指点过平白送命这种邪门歪道。姚州府多半知晓北函关兵败的实情,你若是实在放不下,去问问他正好。”
谢无尘垂眸应声,与白知秋赴了姚连乐设在晚上的小宴。姚连乐次日需得上堂,白知秋不饮酒,谢无尘捱不住一杯,便以茶代酒饮了两盏。席过半酣,姚连乐絮絮叨叨提了些谢仁和谢家的往事。不知为何,谢无尘在其中品出几分心疼的滋味。
“先生呢?”谢无尘问道,“先生是何时成为州府大人的入幕之宾的?”
这一天里,谢无尘和白知秋已经将姚连乐的府衙摸了个七七八八。大抵是姚连乐没有对他们藏着掖着的原因,让他们知晓了姚连乐府上养了一批幕僚,是能被奉为座上宾的程度。提起“齐悟”先生,更是多有尊敬。
“很早。”姚连乐看着谢无尘,略显浑浊的眼睛里尽是思索。他回忆道:“我入仕不久,齐先生便成了我的门客。现在算来,该有三十多年了。”
他眼边满是皱纹,当脸上露出两分愁苦时,便更加明显,显出一种年长者的特有的慈祥和老态:“这么多年,他容貌鲜有变化,也亏得他身份藏的好,没有教人怀疑。我一直知道,他绝非顺安中宸殿上的池鱼笼鸟。”
“十年前,他要我想法子离开顺安。那时朝中乱,浮州也乱。朝中要用谢仁,又要压着他,最终派了我来。他转投谢府,做了你的先生。”姚连乐眼中隐有泪光,“若非……你无忧无虑长大,不必懂这些纷争,你爹也该是欣慰的。”
白知秋将茶杯拨转了半周,抬眼。
姚连乐没有想向谢无尘解释那个“若非”,他转向白知秋,笑了下:“我问及小公子如何离开顺安,又去往何处,齐先生始终未有答我。直到前些日子,他忽而让我留意一名白姓,名作‘观微’或‘知秋’的公子。小公子跟在您身边,总归是不吃亏的。”
白知秋望向谢无尘,他面上易容上得重,加上习惯了敛住情绪,很难看清神色变化。
但白知秋看见他眼角细微地跳了跳。
让他直面谢仁,直面夕误的真实身份,来得还是有些残忍。
“先生替我来浮州,是由州府大人接应的吗?”谢无尘放下筷子,“我记得先生说,往北的路不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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