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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我今年二十一。这样一算，你唤我声姐姐也是应该的。”
“我打小没爹没娘，更别谈姐姐了。”
本就是一句玩笑话，是玉棠说出来活络气氛的，不成想兰杏瞥她一眼，竟接了这话。还是这样接的。玉棠侧过脸，看那供桌上的香烛，觉着这时候起了风后便有点凉了。
“那是我唐突了……”
“不！”兰杏打断她，“我没有别的意思，只觉得惊奇。要是你不介意，我唤你一声……玉姐姐可行？”说完，她低下头不再吭声。
玉姐姐？玉棠念了一遍，缓缓点头应下，笑道：“也好。我那些堂妹妹们也这样叫我。”
“小姐？小姐？”小翠打外面回来，后面跟着个一脸泪痕的小姑娘。待玉棠反应过来，她便将外面的事情一一讲给玉棠听。“两位小小姐因一个玩意儿争起来了，这不，已经调解好了。”
得知是因一个竹蜻蜓闹起来的，玉棠不由得叹口气，从一旁拿了钥匙交给春莺，“去，在我那手提箱夹层里还放着点东西。拿到这里就是为了避免这事儿的。”手提箱里除了几件衣服，其余的便是些小玩意儿，都是做工很精致的，往小了提有什么沙包、毽子，往大了提有陶瓷、花布娃娃。
春莺把这些拿来一并放在桌上，玉棠扫视一遍，起身去取来一个挺大的四方盒子，檀木做的，防虫防潮，打开来看，一面装有镜子。她随便拿出一个小玩意儿摆在桌角，瞥眼旁边不再哭鼻子的堂妹。
“这是我上次和季小姐出去玩，回来时买的，那老艺人手上功夫了得。你可知这一整套小家具是用什么做的？”
小丫头往前一走，看着那玩意儿眼睛一眨不敢眨，待瞧够了摇摇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平时玩的都是些高档货，哪能知道这些民间的东西？”玉棠和春莺对视一眼，用手拍拍盒子，“这往小了说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往大了说可不就是艺术品？这往后多少年，兴许哪年就给丢了也不足为奇。”
说完，她把盒子递给小女孩儿，“和姐姐小心玩，这都是用高粱杆儿编的桌椅、亭台。你看多好看。”
“这在我们这里倒是少见。”小翠瞧两眼说道。
“你这话不假，我要不去趟奉先也买不来这好东西。都拿出去吧。你们出去看着她们，省得一会儿再闹起来，寺庙里可不经闹。”
等人走净，玉棠坐在榻上发怔，被打断的思绪现如今又自发续上了。回想了一遍，觉着心里愈发的堵，那天里和兰杏讲过的话，听过的话，有一段没一段地在脑里闪过。没什么用，徒添愁思。
中午刚过，几人吃了寺里斋饭，闲聊片刻，便于斋堂前分手，各自寻了事情做，走的走，睡的睡。偌大的寺庙经过一上午的吵闹，好容易安静了会儿子。
这庙宇大门朝南，山下有片竹林，风吹叶响，鸟鸣啁啾，静下心来细听，能听见山下的潺湲溪水，顺着这道声音寻去，见到这清澈见底的溪水在石上翻下，听到水珠溅向空中的那一刹间的流音。庙门外种了几棵榆树，被翠绿的叶片筛滤下的阳光在石上、手上轻轻流动，经阴影挤压的大地，正面上，一片浓绿的颜色中偶尔掺杂一缕橘黄的光。
玉棠走到树下，抬眼望向那枝条上的一朵朵五瓣小花，淡黄色的花蕊，洁白的花衣，串在一树枝上和榆叶作伴。细细嗅闻，会发觉半空自有浅浅香气浮动，淡淡的，不似栀子的花香浓烈袭人，也不似白莲的花香可忽略不计。它是清新淡雅的，且与这俗世不匹。
停留在这里，她眺望远山，追逐流云，最后搭上一只燕子的双翼飞向某人的房间，她坐在窗户边，用指头轻戳开窗纸，透过那小小的孔眼儿，看到房间里的女人。不，不好。她这样一想，在那孔眼儿的一边又戳了个洞，眼见着房里的人盘上头发，穿好长衫。
“你唤我玉姐姐，依你看，我该叫你什么？”玉棠推开窗走近她，头上和两肩遗落几朵榆花。“……兰丫头，兰丫头怎么样？”
“我说无用，全都依你好了。”一袭长衫的兰杏，脸上还化着戏妆，那红白脂粉挑出她三分风流，眼眸流转，几许情意在那眼尾显露？玉棠拉起她的手攥在掌心里，好多话在这一刻止住，她轻触那张牵人心魄的脸，眼前一热，瞧人便模糊不清了。
“你若是个男子……”她轻语一句，余下的话忽被熏风截断。
“要下雨了！姐姐。快随我回屋去吧！”山门里，玉芸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朝她挥着。这幅画面前的薄雾散去，她愣在原地，任由东风吹面。
待泪痕不见，她与玉芸并肩回走，路上她听对方问起：“怎么不在庙里逛逛，万一下了雨，你还避得及？”
“下雨？是啊，偏偏刮起这风来……”两人身后，天已暗去半边。“这风，来得不是时候。”
“姐姐，你刚说什么？”
“没，我什么也没说。”玉棠推开门走进去。“进来吧，雨来了。”
第7章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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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婉转歌声流出窗外越向古寺、深林，虽不着戏衣，不戴妆饰，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发挥。一扬一叹，腔调缓急，兰花指翘在耳际理青丝，一方朱红丝帕半遮面，身下裙摆如莲衣，翩翩起舞，带动浮空一缕香气。
伴着戏腔一敛袖，发丝轻扬，戏已缓缓收尾。这一折戏使玉棠觉着过瘾，也使兰杏演得酣畅淋漓。她轻拍了三下掌心，推去一杯茶与兰杏喝。
“你唱旦角儿也有模有样的。扮过李香君吗？”
“不曾，《桃花扇》这出戏在奉先，我只扮过卞玉京。”兰杏落座，搁下丝帕端起茶杯，吹开浮叶，啜饮一口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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