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定白只当医生这样是因为自己更成熟,就非常有当家做主觉悟地回答:“没问题,我会监督他的。”
医生眼光更复杂了,喉间蠕动了两下,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同情地看了一眼艾少尘,默默叹口气离开了。
家庭医生一走艾少尘就有点崩溃:“真的不能洗手吗?我现在是手背痒,要是不洗,会浑身痒啊!”
换个人估计会认为他是小题大做,毕定白却非常理解严重性。
他把艾少尘搂在怀里,安抚地轻拍他的背。感应到怀里的躯体紧张到僵直,他咬咬牙,下了决定:“别怕,我陪你。我们一起少洗手。”
艾少尘心中一动,又有点不好意思,把头埋在他胸前,闷闷地说:“不好吧?你手又没问题。”
毕定白不洗手并不能让他的手康复。一个成熟懂事的成年人,不应该让男朋友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他嘴上这么说着,毕定白却发现掌心下的肌肉松弛了一分:“那要不要?”
毕定白的声音通过胸腔的震动嗡嗡传过来,艾少尘从震动里听出了笑意。他被笑得有点臊,把头埋得更低说:“要!”
这天毕定白没去公司,让助理把文件悉数送到酒店处理。
酒店房间的水龙头上方,一律贴着醒目的红色加粗打印字体的提醒——
非必要不洗手!!!
下面的绿色小字是两个人商量出来的协议:
第一:非必要情况不洗手
第二:用洗手液搓洗时间不可超过25秒
第三:用洗手液洗手背次数一日不可超过两次
第四:实在忍不住想洗手,可以用冷的清水洗手
底下还有一行小红字警告——洗手一时爽,疙瘩拼命长!
毕定白陪着艾少尘,严格遵守着这些协议。
洗手这件小事对于洁癖来说,是生命的锚准,是人生道路旁清晰标记的里程碑,不起眼,但一个接一个规律出现,坚实而可靠,清零过往的影响,让未来可预料,可掌握。
让人安心。
眼下里程碑一缺失,艾少尘的前路就变得苍茫一片,既不能停留,继续前行又无意义。陪着他的,只剩下焦虑心慌。
幸好,有另一个人闯了进来。这个人并不能力挽狂澜,甚至因为主动卸去了自身的里程碑,和他一样脆弱。
可是两个脆弱的人携手一起走,前方依旧空茫,内心却在顷刻间没那么慌了。
反正,就选一个方向,先走着吧。两个人只是埋头去做该做的事。一个码字,一个开视频会议看文件。
今天唯一的任务,就是过完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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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艾少尘:我们受过严格训练,一般不洗手,除非忍不住。
毕定白:洗手,我只用双洁洗手液。
第26章 26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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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仅是“过完今天”都不容易。
到下午四点,两个人已然接近极限,快撑不住了。坐立不安,身上开始发痒,又不敢去挠,怕手不干净。
最后毕定白联系了闵医生。闵医生今天的确没空了,不过还是同意吃晚饭的时候,跟他们通一个10分钟的视频。
闵医生笑眯眯地跟艾少尘问了好,耐心听完了两人面临的问题,建议两人可以做点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再比如聊聊天,说点有意思的东西,比如说,你们两人认识之前的事情……”
晚上两人躺在大床上,毕定白从背后抱住艾少尘,握着他的手,免得他晚上抓挠。
艾少尘背上被毕火炉烘得暖洋洋的,想起白天闵医生的话,轻轻摇了摇自己被握的手:“你什么时候开始看闵医生的?”
毕定白在黑暗中回想了一下:“大概19岁的时候吧。刚开始看了几个别的医生,都不行。后来就看的他。”一直到如今。
“闵医生的确很好。”
“那家伙好个屁,是他妈最差的。”
艾少尘没有问为什么留下了最差的一个,只是静静等着。
过了会儿,毕定白又开了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后来就一直去了。”
19岁的毕定白,对世界充满反抗和愤怒,只有那个会让他反抗的医生,和能包容他愤怒的治疗室,让他能喘口气。
艾少尘犹豫了一下,温声问:“最开始,是因为什么去的呢?”
毕定白沉默良久,久到艾少尘以为他不会再回答。
正想换个话题,他就凑了过来,把头埋进艾少尘的后颈,深深地吸了吸他的味道,然后开了口:“ 18岁那年,我爸死了……性病引起的并发症。葬礼以后,我去看我妈,她让我不要碰她,不要碰她的东西。因为我和我爸一样脏。”
艾少尘心口淬不及防被尖锐的东西刺中,呼吸停了一拍。他没预料会听见这样爆炸性的一段话。这么冷不丁地扔出会惊掉外人下巴的猛料,实在很毕定白。他心疼地反握住了毕定白的手,安抚地摸了摸。
“……那之后我的洁癖开始严重,到第二年,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
“你妈妈……是因为你爸的死,太受刺激了,才会说那种话吗?”艾少尘在父母的爱意中长大,无法想象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一个母亲对儿子这样讲。
“也不算吧。”毕定白的爸爸是远近闻名的海王,悲剧在他出生前就已注定。“从我记事开始,我爸就经常在外面过夜。那些个晚上,她就会在浴缸里兑上消毒水,给我洗澡……”
艾少尘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这个“她”是指毕定白的妈妈。
“……她洗的时候会告诉我——我爸很脏,很脏。我继承了他的血液,天生就脏,必须要好好清洗,才能变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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