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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不坏(近代现代)——里伞

时间:2023-08-12 11:21:45  作者:里伞
  叉烧忍不了,立马冲上去。程诺文单手拉住它,小狗原地腾空表演转圈,回头瞪他:宝要战斗!
  你给我老实点。程诺文指着它鼻尖命令。
  叉烧气得牙痒,它不去就是落了下风。狗的世界尊严也很重要,万万不能输给眼前的袖珍恶魔。
  它奋力与程诺文拉锯,结果边上那团黄毛抢先站起来,施施然踱到吉娃娃面前。
  大狗一个俯身,魄力十足,吉娃娃见状怪叫一声,赶紧弹开。
  狗家长恨铁不成钢:让你四处下战帖,走了,回家。
  吉娃娃被制裁拖走,叉烧激动地嗷呜乱叫,将不属于自己的胜利收入囊中。
  那头的叮叮车已经重新趴下,默默养精神。小狗绕着它走一圈,觉得这只大狗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给自己当保镖还蛮不错。
  打定主意,它按住叮叮车,肉垫拍下去,当盖章,随后看程诺文:算宝养的。
  程诺文哪里摸得清小狗的花花肠子,只发觉叉烧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着叮叮车的敌意减轻不少。它不再折腾程诺文,大部分时间都想着调动叮叮车的积极性,让对方陪自己玩。
  老狗虽然精力有限,但还是会尽量陪同。能动两下的话,它就跟在叉烧后面,听对方呜噫呜噫介绍家里的领土——这块宝尿过,那块也尿过。
  要是提不起劲,它便躺着,将身体当成滑滑梯给叉烧取乐。小狗偶尔啃它耳朵,叼在嘴里甩,叮叮车也放行,甚至侧过身让它咬个尽兴。
  宝的新玩具。叉烧骄傲,自认还是这个家庭的统治者,晚上硬是挤进叮叮车窝里,睡得四仰八叉。
  两只狗和睦相处,程诺文终于能喘口气。叮叮车来之后,他暂停了代理遛狗的工作,长宁一众狗家长受罪,可是一听说他家有只病重的老狗要照顾,纷纷理解并送上祝福。
  一名老客户有过类似经历,找他私聊:讲句不中听的,狗狗走之后的事情不少,宠物墓园现在都要提前预定了,你最好早做打算。
  这件事程诺文没和丁昭商量。对方如今深信叮叮车情况好转,贸然与他提及,也许会即刻遭遇扫地出门的结局。不过该做的事情,他还是一件不落,私底下全部办妥。
  丁昭疼爱叮叮车,更多还是愧疚。他读书、工作,在上海这几年,回家次数有限,叮叮车只能托给妈妈照料,这次连它生病都是后知后觉,内疚到恨不得心都吐出来给叮叮车,没事就抱着大狗给它梳毛剪指甲。
  等你好了之后,我马上带你出去玩,去游泳好不好?还是去海滩?你最喜欢玩沙子了对吧?他对叮叮车念叨,狗枕在他肩膀,呼一声,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丁昭搂住叮叮车的脖子,轻轻拍它,当老狗是小孩那样哄。
  你们要有准备的。
  医生给程诺文发信息。也许也给丁昭发过。然而两人默契不说,彼此带一份侥幸心理。
  过到八月初,一切安稳。周六丁昭无事,亲自下去遛狗。叮叮车今天格外精神,甚至活蹦乱跳。一人一狗在楼下玩球,丁昭扔出去,叮叮车一个起跳,漂亮接住,然后摇着尾巴送回丁昭手中。
  程诺文给叉烧眼神:看看人家。
  调皮的小狗罕见的安静。它没有要求关注,也不挤到丁昭脚边扒着他。叉烧不发出一点声音,垂下耳朵蹲在原地,两只眼睛只顾望着叮叮车,鼻子一耸一耸。
  忽而坐直,它鸣声,久久不停。
  程诺文从没见过叉烧这样,问怎么了。小狗并不看他。
  要走了。
  它再一次长鸣。
  要飞走了。
  程诺文不理解,他以为叉烧只是因为天气太热,懒得动弹。回家后,解开绳子的小狗到处跑,从家中各个角落衔来自己的玩具,全部拖进叮叮车的窝里。
  等大狗上来,看到塞得满当当的狗窝也不生气,它脚步轻盈,追着叉烧跑两步,等叉烧停止,它就低头贴过去。
  两只狗脑袋抵脑袋,无声交流着什么。
  人类只当它们的友谊更进一步。金毛离开叉烧,慢慢走向程诺文,它第一次没有对他露出防备的姿态,而是伏低身体,做出亲近的意思。
  程诺文有些意外,伸出手摸摸它。叮叮车眯起眼睛,用头推他,似乎有意让他转身。
  丁昭在他背后收拾牵引绳。程诺文突然明白过来,他震惊,动也不能动,与叮叮车四目相对。上了岁数的老狗眼球浑浊,像是覆了一层翳。它静静看程诺文,有个瞬间,那似乎就是一双人类的眼睛。迟暮之年的他有许多想说,苦于无法跨越物种的天堑,只能用这种方式。
  你明白吗?能理解吗?它向程诺文汪一声。
  程诺文手指颤抖,最后落到它耳朵上,叮叮车任由他抚摸。
  你理解了。
  下午四点,叮叮车躺在放满玩具的窝里,浑身抽搐不停。
  丁昭大惊失色,立即与程诺文送它去医院。医生检查过后,与丁昭说肾脏情况恶化,如果什么都不做,它会很痛苦。
  对方取来表格,“抱歉,还是到这一步了,看过没问题的话,右下角签字就行。”
  宠物的安乐死同意书,轻飘飘一张淡粉色的纸,拿在手里却有千斤重。丁昭一个字看不进去,他情绪激动,将纸扔到地上,说我不签。
  才几天……才过去几天。还没有补偿足够。很多地方没去,叮叮车从没出过老家,好不容易来上海,好多有意思的地方——能带狗狗去的餐厅、咖啡店、宠物公园,叮叮车一个都没玩过。
  他蹲在医院外的角落,打火机半天点不着,烟咬在嘴里,随即尝到湿漉漉的一阵咸味。
  一直一直,它总在家等自己。为什么多等一会就不行了?再多一个月,多两天,都好。
  他扔掉烟盒,回诊室,程诺文在与医生交谈。
  送走过几百位天使的医生始终未曾习惯这一景象,摘下镜框,揉一揉眼睛,对丁昭说:“结束它们的痛苦并不是一件坏事,但我们尊重主人的选择,它们最后一程如何走完,还是需要你来决定。”
  小昭。程诺文替他拾起那张淡粉色的纸,捋平后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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