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萩原研二说的不算假话,但也肯定不是真话。
因为有些细微东西是松田阵平本人都察觉不到的,哪怕初崎千鹤现在还是个小孩,表达能力有限,甚至有很多东西都说不上来,但他生来就要比别人更加敏感,能隐隐地感觉到,松田阵平偶尔注视他的眼神后藏着的一些担忧。松田阵平的担忧很好理解,因为现在的初崎千鹤太反常了——他明明应该出生在二十年前,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特别是在“重生”的那些人都正常的情况下,初崎千鹤的情况越发让人担心了。
然而这份隐忧,松田阵平是万万不可能对现在只有六岁的初崎千鹤说的,说了也没用。他只能特地挑个初崎千鹤不在的地方,沉默地抽着一根又一根烟,但忧虑并没有随着一阵阵白色的烟雾飘走,压在他心底的东西越来越多。
哪怕松田阵平已经很努力地掩饰自己的异样了,但还是被初崎千鹤发现了。
问题是,初崎千鹤本人是不觉得自己哪里需要被松田阵平担忧的。他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有了一个疑惑——他没蠢到认为松田阵平不想收养自己,从松田阵平每一样东西都在尽他所能的给自己最好,就能看出来松田阵平的态度了。这个疑惑在让初崎千鹤面对松田阵平的时候留了那么一点心,也留了一点距离。
和松田阵平不同,尽管萩原研二也知道初崎千鹤当下的异样,但他上辈子毕竟没有和初崎千鹤相处过,更没有亲眼目睹过初崎千鹤的死亡,就算有思虑也不会像松田阵平那样深。在确认初崎千鹤现在的身体并没有很多问题后——唯一的问题就是营养不良,萩原研二的态度反而要乐观许多,和初崎千鹤相处起来也不会有很重的负担,要轻松自在得多,初崎千鹤更愿意对他敞开心扉。
本来估计也就这么下去了。
直到一个夜晚,初崎千鹤从梦中忽然惊醒,无意间瞥见门缝里那一点微光。
他其实还不是很清醒,翻身下床,想拉开门去喝杯水。然而还没等他转动门把手,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很轻的交谈声。初崎千鹤的手鬼使神差地顿了顿,忽地想起了松田阵平眼里的那点担忧,没有贸然打断,只是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一点门。
初崎千鹤听见萩原研二问:“看来真的没什么问题,谁都检查不出来毛病,不是因为异能力也不是什么咒术,而是他这次确实只是个小孩,你还是担心?”
他看不见松田阵平,只听得见松田阵平略微沙哑的声音:“……我们明明都重生了,都好好的,但是只有他一个人出了问题,我做不到不担心。就这么看着吧,看看他能不能好好长大。”
萩原研二似乎是叹了口气:“那你就打算这么看着他长大?”
门后的初崎千鹤静静听着,眼里浮现了一丝了然。
一直以来都困扰他的疑问终于浮现出了答案——松田阵平似乎认为,他不应该是个小孩子,而是应该和那些人一样,是个大人。这个答案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初崎千鹤联想到那些人诡异的态度,又觉得答案是真的了。
为什么会认为他应该是个大人呢?
初崎千鹤眨了眨眼睛,困惑地想。他仍然看着门缝后的客厅,却忽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的视线穿过了客厅朦胧的灯光,穿过了沙发上的两人,穿过了无数高楼大厦,穿过了时空,看到了什么东西。
仿佛冥冥之中,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悄然远去,一条漆黑的漫漫长路浮现在他的眼前,那条路的尽头闪烁着无数繁星。
初崎千鹤的视野完完全全被路的终点所占据。他不知道那条路是什么,到底通向何方,也不知道尽头的繁星是什么,只是茫然又恍惚地站在那里,心里冒出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那些星星,好像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与此同时,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对话还在断断续续地传进他的耳畔,好像无形之中,变成了他和这个世界之间唯一的羁绊——
“当然就这么看着他长大,不然我还能做什么?就这样吧,只要对他没有伤害,变成小孩子也挺好,所有麻烦和困难都交给我们来解决,他可以随便做他喜欢的事,可以随便去想去的地方,不会有人再能限制他,也不会没人支持他。”松田阵平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一声,但初崎千鹤从他这声笑中听出了藏得很深的东西——一些隐隐约约的自嘲,“不管怎么说,都比之前强,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还想奢求什么,那就太贪心了。”
“现在挺好的,别恢复了,”他喃喃道,又重复了一遍,“现在挺好的。”
挺好的?什么挺好的?
初崎千鹤望着那条漆黑的长路,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想反驳松田阵平——他天生就要比别的人更敏锐,缺乏的也只是情感经历,丝毫不影响他对情绪的感知能力。
他不知道松田阵平究竟想说的是什么,但他知道,松田阵平并不是真心觉得现在挺好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你是那个大人的我的什么人呢?
这个念头刚从心里冒出来的刹那,初崎千鹤的瞳孔瞬间锁紧,因为那分明在长路尽头的繁星忽地向他扑了过来——他本来是应该后退的,但他居然就站在哪里一动不动,任无数繁星变成流星,划过漆黑的长路,争先恐后地向他涌了过来!
无数星光坠入他的眼底,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这些星星不是星星,而是一个个和他有着相似面容男人的碎片。
紧接着,记忆碎片冲进他的脑海,将初崎千鹤整个人彻彻底底地淹没了。
砰——!
门忽然打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眼睁睁地看着初崎千鹤向前一倒,直直摔在了地上。来不及想那么多,二人面色一变,松田阵平眨眼间便冲到他的身边,双手颤抖着要将初崎千鹤扶起来,然而这时候,松田阵平却发现——
初崎千鹤的手里,居然攥着一张空白的书页,而书页正在一点点地消失。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头,喃喃着什么,额头不断地冒出冷汗。
松田阵平凑近,还没听清他说的话,瞳孔瞬间缩紧了——因为初崎千鹤的身体表面忽然泛上了一层白光,等白光褪去,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那是二十一岁初崎千鹤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这个if算是时间倒流如果出了一丁点问题的可能,不是不写其他if后续,是我先把if脑洞写完再开始写if后续,整齐一点,然后写点二周目,论坛体和观影体让你们买我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你们悄悄看专栏第二行,到时候我都放在上面ovo
第44章 七个番外
【if:初崎千鹤被组织收养(二)】
琴酒不过去英国出了趟差,充其量不过一个月,然而他回来后发现组织的天变了。
他这次去英国是为了暗杀一个带着大批资料逃离组织的叛徒,据他调查,这个叛徒是英国特工情报部门的人,相当不简单,就算是琴酒也费了不少功夫。琴酒执行任务的时候还带着伏特加,而这期间,他们二人根本没有接到组织更换BOSS的情报,甚至连一句风言风语都没有听到。
所以琴酒回到日本后,险些炸了。
至于为什么说是“险些”——伏特加表示当然不是他的功劳,是因为新上任的组织BOSS是琴酒再熟悉不过的人,熟悉到如果是他继承BOSS之位,琴酒也不会感觉很意外,甚至心底里早就接受了这个人以后大约会继承组织的事实。
但那最起码也应该是几十年后,不是现在。
——现在组织的新任BOSS初崎千鹤,才十岁。
琴酒:“……”
伏特加:“……”
说真的,这和狗血文里的三岁天才宝宝有什么区别?
初崎千鹤是BOSS认定继承人这件事,其实在组织里没有公开,甚至也没有证据,只是琴酒从BOSS对初崎千鹤特别的态度里猜出了一点什么。原来的BOSS愿意提供一切让初崎千鹤成长,为他彻底解决最重要的难题,只要他能长生不老,一个继承人的位置当然也不会吝啬,派琴酒照顾他已经证明了初崎千鹤的重要性了。
可是有继承人不代表BOSS真的会对组织放手,那么BOSS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传位给初崎千鹤?在琴酒出差的这一个月里,组织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去面见新BOSS之前,琴酒先去找了一趟贝尔摩德打听经过。
换BOSS之后,组织内部成员迎来了一次大换血,但是被淘汰的人之中肯定不包括贝尔摩德。这位神秘的女影星和初崎千鹤的关系绝对称不上糟糕,伏特加有时候都觉得贝尔摩德把初崎千鹤当成了自己的小儿子——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到贝尔摩德面前说的,更不敢开初崎千鹤的玩笑。别人都是被发配边疆,贝尔摩德仕途顺利,喜迎升官。琴酒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东京涉谷街头的一个清吧里品着二百万日元一杯的红酒。
“你问前任BOSS出了什么事?”贝尔摩德一手捧着下巴,随意扫了眼脸涨得通红的酒保,漫不经心地品了一口酒,才勾起嘴角懒懒道:“真没出什么事,他早就到那个年纪了,”
琴酒不为所动,目光很冷:“把你知道的事都说一遍。”
“你想知道完整的经过不该来问我,”贝尔摩德放下酒杯,声音里带着笑意,“你为什么不用枪指着你一手养大的小孩?”
琴酒皱起眉:“……”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么做,事实上这才是TopKiller一贯以来的风格。哪怕没有证据,只要对别人用一点怀疑,琴酒都会毫不犹豫地掏出枪用枪口指着那人的脑袋,边威胁边逼问。他之所以没有动手,不是因为初崎千鹤是小孩在他那里得到了优待,而是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初崎千鹤的确名正言顺,或许还有一点其他的原因。
和冷着脸的琴酒还有发着抖的伏特加相比,贝尔摩德看起来未免也太惬意了。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慵懒地靠在卡座沙发的沙发背上,笑了声:“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说出原因。”
“……”
“在你有事必须要外出的时候,为了千……现在Boss的安全和保密,他基本都会被专人转移到前任BOSS那里。前任BOSS出于某种原因,他每一次来,都会特地出来迎接他,问候一下,和他聊聊天,具体聊天内容我就不知道了。一个月前也一样,现任BOSS被送到了他那里,这一次他没有出来迎接现任BOSS,似乎是因为现任BOSS提出了一个要求,他想冷淡现任BOSS。”贝尔摩德说到这里,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听说现任BOSS一直想出去上学?”
琴酒一言不发,好在伏特加愣了愣,下意识地答道:“他他他之前确实说过想出去,但我以为……”
但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伏特加心想。
毕竟从琴酒不在,初崎千鹤就要被送到乌丸莲耶那里这件事就能看出——初崎千鹤对于乌丸莲耶很重要,哪怕初崎千鹤本人真的是一个再怎么棘手也只才十岁的小孩,乌丸莲耶也无法容忍对方脱离自己。想要去外面上学,对其他正常小孩来说可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甚至是人间的必经流程,但对初崎千鹤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就算初崎千鹤说再多次,伏特加也从来都没有当真过,再说组织里的教学条件也不差,一个个放在外面也算是炙手可热的科学家都被初崎千鹤折磨得心疲力尽,这还不够吗?
想到这里,伏特加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初崎千鹤不会就因为这个,把前任BOSS干掉了自己上位吧?
伏特加:“……”
他严肃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以初崎千鹤的性格,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目光掠过满脸“卧槽这也能行”的伏特加,继续慢悠悠地道:“前任BOSS似乎是想让他意识到,不是什么要求都能够乱提的,但又舍不得惩罚他,于是就没有出来迎接他,还派人将现任BOSS提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单独谈话。”说到这里时,她顿了顿,点了根烟才说:“结果谈话刚结束,前任BOSS的保镖就发现,前任BOSS晕了过去,后面一查才知道突发脑溢血,当场死亡。”
贝尔摩德吐出一口烟雾:“根本来不及救治,人就没了,现任BOSS上位了。”
伏特加:“…………”
尽管他不在现场,但他能够肯定,前任BOSS的脑溢血绝对是被初崎千鹤这小孩气出来的。因为他一直很怀疑,为什么大哥养了初崎千鹤这小孩好几年,还没被气出脑溢血……难道是初崎千鹤在气大哥的时候还保留了实力?
“所以呢?”贝尔摩德饶有兴致地盯着琴酒看,“知道这些后,你打算怎么做?Gin?”
琴酒此时的面色很难形容。
清吧昏黄的灯光照出他冰冷的眉眼轮廓,好一阵子他都是面无表情的,只有额角青筋暴起,暗示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那样毫无波动。不过在座的两位没人认为这就是结束,果然,半晌后他突然站起身,眨眼间就从口袋里掏出枪,上膛开保险瞄准一气呵成,朝着酒瓶砰砰两声,子弹瞬间击碎了论杯计价的红酒瓶!
这声响吸引了清吧里所有人的视线,然而琴酒视若无睹,只冷哼一声,将枪扔进口袋里,转身就走。伏特加是真的惊呆了,在原地直直愣了好几十秒,才慌忙地跟了上去。
直到琴酒的身影消失在清吧门口,贝尔摩德才收回视线。
多像啊,她想,此时此刻的琴酒,多像一头分明已经亮出利爪却无可奈何地又收了回去,只能对别的东西泄愤的猛兽。初崎千鹤虽然年纪不大,但对琴酒和人心倒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哪怕前任BOSS真的是被初崎千鹤气得脑溢血,但碍于继承人的身份,琴酒也不会真的对初崎千鹤动手。更何况前任BOSS这两年愈来愈阴晴不定,同琴酒朝夕相处并且未来无可限量的初崎千鹤相比……
如果不是初崎千鹤对权力真的没有兴趣……说不好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想到这里,贝尔摩德不慌不忙地举起自己的红酒杯对周围人点了点头,扶了扶墨镜,抽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对正吓得哆嗦的酒保嫣然一笑,看够了热闹,起身离开。
琴酒的反应她已经欣赏过了,那么初崎千鹤会有什么反应呢?
然而谁都没想到,新任BOSS在时隔一个月后,和琴酒见面的时候,第一件事是低着头,沉重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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